第十一章

2076年初,我的工作非常繁忙,但客戶還是怠慢不得的。黨的工作我是能拖就拖,能轉就轉,但花去的時間還是越來越多。我每天不得不做各種各樣的決策,傳達各種各樣的消息。我還得擠出時間,負重進行數小時的高強度身體訓練。我們不能使用政府綜合大樓內的離心機,就是地球科學家們來訪時用來延長他們在月球上滯留時間的那種機器——以前我也用過,但這次我不能用,不想咋咋呼呼公開宣布我已經為去地球做好了一切準備。

 

沒有離心機,鍛煉效率大打折扣。加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需要加強鍛煉去地球走一遭,所以枯燥到極點。但據邁克分析,將來也許需要某些能為黨辯護的人前往地球,這種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三十。

 

我看不出自己哪裏像一位大使,沒有文化,更不懂外交辭令。很明顯,在眾多黨內成員中,教授是,或者說很可能是——首選人物。可是教授年紀大了,也許不能活著到達地球。邁克告訴我們,像教授這種年紀、這種身體狀況的人,能活著到達地球的幾率還不到百分之四十。

 

可教授卻高高興興地每天堅持接受高強度體能訓練,努力爭取他那小得可憐的機會。所以,我還能說什麽?只好負重、鍛煉,隨時準備在他那年邁的心臟停止跳動後接過他的工作。懷娥也在做同樣的訓練,借口是我也可能會由於某種原因無法成行。實際上,她覺得這麽做是跟我同甘共苦。懷娥做事總是這樣,用高尚代替邏輯。

 

除了公司事務、黨的公務以及體能鍛煉外,我還得幹農活。盡管來了兩個好小夥子弗蘭克和阿裏,但卻有三個兒子成家獨自過活了。接著,格列格也去了“月球之家”公司,擔任另一個彈射器工程的鉆井工頭。

 

格列格做工頭解決了我們的一個大問題。因為我們一直為雇用施工人員絞盡腦汁。盡管大多數工作可以由非黨內人員完成,但一些關鍵地點必須要既能幹而且政治上又靠得住的黨內人員把關。格列格原先並不想去,因為農場需要他,而他也不願離開大夥兒。但最後他還是答應了。

 

所以我又多了份兼職的差使——伺候農場上的豬和雞。漢斯是農場的一把好手,扛的貨物、幹的農活足可以抵上兩個人。大爺退休後一直為格列格管理農場,漢斯擔心自己能否勝任這個新角色。本來農場應該由我接管,因為我更年長。但漢斯幹農活比我更出色,也更適合這個職位,我一直希望他有一天能接格列格的班。所以我總是贊成他的意見,支持他。只要有可能就去農場搭把手。忙得連撓癢癢的時間都沒有了。

 

二月下旬,我從新利恩、第谷下、丘吉爾長途旅行歸來。橫跨西努斯·梅迪的新管鐵通車了,所以我去了趟新加坡月城。名義上是做生意。我也的確簽了幾個合同,承諾向他們提供緊急服務。以前這種服務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時從恩斯維爾到貝魯迪的公車只有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半個月內通車。

 

生意不過是政治的幌子而已。我們和新加坡方面的聯系一直很少。懷娥靠電話聯系也做得不錯。她支部內的二號人物克萊頓同志是她過去的一位老同志,懷娥對他的評價很高,而且他在阿爾瓦雷斯的斑馬文档中沒有記錄。我們向他介紹了我們的組織政策,告誡他提防內部的爛蘋果,鼓勵他去新加坡月城建立支部。懷娥還告誡他不要接觸過去的舊組織,僅僅保留過去組織的成員身份就行了。

 

但電話到底不是面談。新加坡本來早就應該成為我們的主要據點:政府對它的控制不是那麽嚴密,因為該地區的公共設施不在政府綜合大樓控制之下。由於在此之前兩地未通管鐵,當地產品許多沒有送上彈射艙,所以它對政府的依賴性相對較小。此外,新加坡的資金力量也更為雄厚,新加坡月城銀行發行的紙幣比政府券更值錢。

 

我覺得從法律意義上講,新加坡月券還不能算是“錢”。政府並不承認它。我幾次去地球,買票的時候都得特意兌換政府券。不過我帶過去的卻都是新加坡券,因為政府券在地球上幾乎一文不值,新加坡券在價值上打的折扣卻很小。不管算不算錢,新加坡銀行發行的紙幣一直得到正直的中國銀行家們的支持,不會因為政府行為貶值。100新加坡券相當於31.1克黃金(舊制金衡盎司),只要願意,你就可以拿它在當地事務所兌換等值的黃金——他們那裏確實儲備有黃金,是從澳大利亞運來的。不用說,你也可以直接購買商品:非罐裝水、各種等級的鋼材、電廠專用的重水,以及其他各種東西。這些東西當然也可以用政府券購買,不過價格會不斷上漲。我不是財政理論學家,每次邁克向我解釋,我就頭大如鬥。我只知道我們喜歡接受這種不是錢的錢,而政府券,大家只是勉強接受而已,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我們憎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