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妻子之死(第3/25頁)

蘇蘇的這番批注倒也新鮮,拉姆斯和索朗月都笑了,說:“怎麽倒過來?”

“很簡單的,在新的小人魚童話中,應該是陸上的雙腿男人看中了水中的美人魚,然後請巫師把雙腿變成魚尾。”她認真地說,“真的,我在海裏從來追不上索朗月姐姐,羨慕極了,在夢中我有幾次都生出魚尾巴啦!”

索朗月微微一笑:“對,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羨慕那個生出雙腿的小人魚。”

拉姆斯聽出她的話意,但不知道該怎麽應答,有點尷尬。蘇蘇忽然喊起來:“索朗月姐姐,你看那是什麽?”海面上漂過來一堆又大又白的蛋狀物,索朗月說那是烏賊蛋,在這一帶很常見的。蘇蘇很好奇,跳下水向烏賊蛋遊過去了。

筏上只剩下他們二人。索朗月安靜地躺在筏面上,筏尾追來的海浪不停在打在她身上,為她保持著身上的濕潤。她側目望著拉姆斯,忽然問:

“理查德,你已經在海豚人和海人社會裏生活了近20天,你覺得這個社會符合你創造它的本意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他既不能說自己並非海豚人的創造者,又不能說出自己對“異類”的真實想法。他想了想,機巧地把球踢回去:

“你說呢,索朗月?你認為海豚人和陸生人的最大區別是什麽?”

索朗月毫不停頓地回答:“最大的區別是:海豚人不追求成為自然界的最強者,我們接受外在力量的制約。比如食物鏈中處於我們上端的捕食者(虎鯨、鯊魚等),比如各種疾病(病毒、病菌和寄生蟲)。”她嫣然一笑,“我想陸生人也知道這個機理的:絕對的權力一定會導致絕對的朽敗。”

拉姆斯沉默一會兒,嘆息道:“我已經看到了。你們完全有力量擺脫這些制約力量,但你們沒有做。”

“雷齊阿約,這種信仰符合你和女先祖的本意嗎?”

拉姆斯開玩笑地說:“恐怕主要是符合覃良笛的本意吧。你知道,我在海豚人誕生3年後就進入了冷凍。”

“噢,對了,我對這件事一直很好奇,你當時並沒有得不治之症,為什麽要進入冷凍呢?”拉姆斯猛然一驚。這個問題才是他真正沒法回答的,你能說當時他正打算攤牌而那個女人狡猾地欺騙了他?當然不能。他正絞盡腦汁想應付過去,但索朗月主動為他解了圍.“我猜想,是你和女先祖商定留一個人,讓他在300年後醒來。萬一海人和海豚人社會的路子走偏了,還可以糾正它。我的猜測對嗎?”

拉姆斯很感激索朗月替他編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含糊地說:“我並不是萬能的上帝,怎麽能糾正一個6500萬人組成的社會呢。”

索朗月笑笑,不再探問了。實際上,早在上次傑克曼“告密”之前,彌海就向她講過雷齊阿約的反常之處:這位拉姆斯好像與口傳歷史中的雷齊阿約不太符合,他對海豚人社會過於生疏,而且顯然對海豚人有抵觸,甚至可以說是敵意。但不管怎樣,畢竟是他和女先祖創造了海人和海豚人,這一點口傳歷史上說得很清楚。可能他老了,脾氣有點偏執,對海豚人社會的“怪誕之處”看不慣。女先祖一再囑咐要善待他,可能就是因為了解他的脾性吧。

而且,奇怪的是,盡管對拉姆斯有一些腹誹,她還是很喜歡他,難以遏止地喜歡他。陸生人曾在幾萬年的時間中是地球的王者,而他做為王族的最後一位傳人,身上有一種只可意會的王者之尊。雖然他已經落魄了,有濃厚的自卑感,但骨子裏的自尊並沒有減弱。看著他悄悄推行著可笑的“海人復興大計”,索朗月又是可憐,又是敬佩――畢竟他忠實於自己的信仰,而且不懼艱難地推行著它。

也許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她和蘇蘇都喜歡理查德,而且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她說:“我已經休息好了,要下筏了。理查德,你知道嗎?我一直有一個奢望,你知道是什麽嗎?”

拉姆斯猜出她話中所指,比較尷尬,笑著不做聲。索朗月說:“我的奢望是:什麽時候你能親親我,而且真正不把我當成異類,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句非常直率的話讓拉姆斯面紅耳赤,索朗月促狹地大笑著,借著打上筏的浪頭用力一躍,回到海裏。

木筏已經行進7天,走完了西風漂流,開始轉入秘魯海流,行進方向也由正東改為北偏西。這幾天已經換了8撥纖夫,有熱帶斑點海豚、真海豚、瓶鼻海豚和糙鼻海豚,個個都驕捷剽悍,是百中選一的好手。其實,單是遍布各海域的飛旋海豚就足以完成這次旅程,但其它幾個族群一定要參加,要為雷齊阿約出一份力,甚至一些未做智力提升的海豚族也報了名。

下班的海豚人仍然常常遭受鯊魚的襲擊,但木筏上的人已經接到低頻聲波傳來的消息,說這些襲擊並不成功,因為這些海豚人都是百中選一的遊泳好手,足以對付鯊魚的。幾次襲擊中只是偶爾有人遇難。這個喜訊讓拉姆斯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