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兇殺?(第6/21頁)

“小曼你為什麽要把他拉到床上?這是破壞現場啊你知道不。”

小曼哭了,哽咽得沒法兒說話:“我那時……完全……昏了,只想……搶救他。”

許劍暗暗搖頭:救人也不需要拉到床上啊,放到衛生間地板上就行。許劍想,其實我也在破壞現場啊,我剛才既然已經看到死人,就不該隨她到衛生間,在衛生間門口留下我的腳印。這樣會給自己惹下麻煩的。好在我及時清醒,沒有進到要緊處。昏了一次頭,從現在不能再昏了。許劍果斷地說:

“從現在起再不能亂動,我打110喊公安。”

是一個女警接電話,說:請保護現場,警察馬上就去。放下電話,許劍想了想,又給廠保衛部打了電話,值班人也是那句話:保護現場,我們馬上就去。

電話打完,兩人一時無話。許劍這時才再度注意到她穿著三點式。一個三點式的性感女人,伴著一具面目扭曲的死屍,這種對比讓他心頭發冷。小曼一直在發抖,當然是由於恐懼,而不是天冷。許劍到客廳沙發上撿來她的衣裙,遞給她,讓她穿上。小曼機械地穿著,淚水不時湧出來。

想想世事變得真快,如果現在是在幽會的四號樓,許劍會幫她穿衣服,還會把她摟到懷裏,舔幹她的淚水。但這會兒完全不可能了。許劍對她已經有了很深的猜忌。

小曼家的大門緊鎖著,許劍回憶著是誰鎖的門?想了想,是他自己,他進來時看見小曼只穿著三點式,下意識中順手把門帶死了。這會兒他走過去把門打開,也把他同小曼的距離拉開了。他說:

“公安很快就要來了,肯定要對你進行詢問,你抓緊時間回憶一下,理理思路。”

這句話裏隱含著一層意思:如果小葛的猝死中真有貓膩,你就抓緊時間把謊話編圓。這是作為情人的最後一個忠告,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她感覺到了情人的疏遠,悲涼地擡頭看看他,說:“許哥,許醫生,謝謝你接我電話後這麽快就趕來。給你添麻煩了。我回家前是一個人到大統百貨購物來著,我今天一直在那兒。”她補充一句:“我不會連累任何人。”

許劍苦笑,沒有接她的話。她是在向情人做出承諾,但許劍不想留下“訂立攻守同盟”的口實。而且,如果這裏面真有貓膩,她怎麽可能不拉上我?她不就是想拉上我做她的“不在現場”的人證嗎?許劍岔開話頭說:

“我想警察們該來了吧。”

從那之後他們就沒有再交談。小曼孤獨地縮在臥室裏,盯著死者,淚水從眼眶裏漫溢出來。直到警察來前的十幾分鐘內,她的淚水一直不斷線。她的哀痛看起來十分真誠。不過……也許此時許劍的心理比較陰暗,想想平時她對丈夫的鄙夷,她與情人幽會時的歡樂,她對小葛說過的那些刻薄話,總覺得她此時的悲痛中作秀的成份太大。

許劍也盯著死者,含著憐憫和悲涼。一條生命就這麽去了。他曾經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頑強生命啊,曾是全廠屈指可數的優秀工程師啊。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不是生命體,只是一堆人形物質。很快他就會腐爛、分解,回歸泥土,與普通的泥土和元素並無任何不同。這堆物質作為一個“人”時所具有的獨特情感、愛憎、悲歡、經歷也從此化為烏有。

他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許劍很想知道,昨晚在出租車上看到的那個身影到底是不是小葛。現在死無對證,只有上帝知道了。

警車呼嘯而來,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上樓。

特車廠的保衛科長領著兩個公安,是轄區派出所的,他們說奉命前來保護現場,市局的人馬隨後就到。兩個公安沒有進第一現場衛生間,只是在大門口拉上隔離紙帶。這時樓道裏的住戶已經被驚動,門口圍了七八個人。二樓的劉師傅也在,在人群後伸著頭,急不可耐地小聲喊:“小許,許醫生!”許劍裝著沒聽見。

幾分鐘後分局的人馬到了,由一位姓孔的刑偵隊長帶隊,來人中有位頭發花白的老法醫——那不是曹院長的娘家二舅嘛。薛法醫今天穿著警服,一臉的責任心。許劍打了一個招呼,對方沒理睬,自顧開始工作。看來他完全沒有認出許劍,這個幫他保住法醫工作的人。一位女技術員先對屋裏拍照,又猛勁抽鼻子,聞聞現場有沒有異味。薛法醫和女助手開始作初步屍檢,另外幾個人用放大鏡和鋁粉檢查指印。

孔隊高大威猛,說話卻慢聲細語,與他的外貌很不相配。他是詢問組的,首先把許劍喊到書房裏詢問。許劍認識他,他父親是許劍的中學班主任,畢業後許劍時不時去探望老師,與老師全家都見過面。按說孔隊長也該認出許劍的,但可能在這個場合應該避嫌,他沒有露出認識的樣子,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