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眾生相(第4/14頁)

“看她的表情,應該還可以吧。別忘了,仝哥今非昔比了,就沖著局長太太的榮耀,鄭姐也會安心過下去的。”

“所以實際她比我苦。我不羨慕她。”她忍不住打一個哈欠,“好了,睡吧,我已經困透了。”

許劍草草沖洗一下,上床熄燈。宋晴很快入睡,許劍喝酒後有點興奮,睡不著,仰臥在床上,有關鄭姐的回憶在眼前閃現。當年這位校花成熟得早,早在初中就開始了對高中生仝寧的進攻。那場攻堅戰可以說相當殘烈,因為仝寧向來對所有女孩子冷若冰霜,洋洋不睬,不少女孩子久攻不下,因愛生恨,最終離他而去。

但鄭姐的進攻一直沒有中斷。說句刻薄話,中國的不少女孩兒有些賤氣,男人越冷她越熱乎,認為這才算是有男人氣魄,這是中國大男子主義社會特有的病態美吧。鄭姐的父親是公安系統相當級別的幹部,她在家裏是多少人捧著的小公主,但在仝寧這裏卻能放下身價,為仝寧洗衣服,織毛衣,訓練後為他跑出去買冷飲,等等。做這一切還不算難,最難的是仝寧並不買帳。許劍曾親耳聽見仝寧厭煩地搶白鄭孟麗:

“說過不讓你洗我的衣服,你幹嘛還洗?我最討厭女生動我的東西!”

當時鄭孟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忍著沒掉淚。

那幾屆學生大都知道這場長達十年的癡戀,對她很同情的。要知道,鄭孟麗可不是嫁不出去的醜姑娘,追在她後面的男生有一個加強排呢。到仝寧高三時,鄭姐的進攻終於有了階段性效果,相對於仝寧對其他女孩的冷淡無情來說,鄭孟麗是他唯一可以接受的、交往比較多的女孩。甚至她為仝寧洗衣服、收拾臥室時,仝寧也不再拒絕。別小看這一點,這對鄭孟麗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恩典了。

這個轉機與兩家的父母有關,鄭父和仝父原是公安戰線的老戰友,鄭母和仝母也是多年老姐妹,他們樂於看到兒女輩締結良緣,一直熱心為他倆撮合。

曾有一段時間,大家認為兩人的關系已經基本定了,鄭姐也一直以仝寧的未婚妻自居。但後來在兩人中間鬧了很大一場風波,而風波的起因卻是那樣不可思議。事情發生在仝寧大學畢業前探家時的一次同學聚會上,當時鄭姐是大一學生。這個聚會許劍沒有參加,他同仝哥早就分手了,事情經過是聽一位同學沈英說的。

那次仝寧在藍鯨飯店請客,共有四桌,男生女生分桌而坐,男生喝白酒,女生喝紅酒。宴會氣氛很熱烈,男生們都喝暈乎了,說話高聲大氣的;女生們也喝得差不多,個個眸子閃亮,面若桃花。不知怎麽開始的,有幾個女孩攛掇小鄭:敢不敢當眾吻吻仝寧,如果敢吻,兩人的關系就是鐵板釘釘了,簽字蓋章了,以後誰也不許再對仝寧想入非非,否則就是人民公敵,全黨共討之,全民共誅之。

鄭孟麗在酒精的幫助下顯得非常勇敢,說:那有什麽不敢的,你們看著吧。她來到男桌,站到仝寧背後,回頭笑著看看女桌的同學,忽然抱住仝寧的腦袋,在他臉頰上實實在在地吻了一下!女桌的眾人哄堂大笑,接著男客們也開始笑,但眾人的笑聲忽然齊斬斬地斷了――仝寧跳開去,臉色刷地變了,極端厭惡地喊:

“你幹什麽!你在幹什麽!”

他推開小鄭,掏出手絹(帶香水的整整齊齊的手絹!)用力擦孟麗剛剛吻過的地方,那種極端的、而且是下意識中流露出來的厭惡感,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心寒。心寒,齒冷,不寒而栗,這是後來沈英講述時所用的詞匯。她說“關鍵是那種下意識啊,下意識中流露出的厭惡才最令人心寒啊。”受到如此侮辱的鄭孟麗呆若木雞,驚得大張著嘴,剛才的笑容還殘留在臉上。在場的其它人也大都是同樣的尊容。幾秒種後,鄭孟麗放聲大哭,穿過人群跑了。

兩位女同學急忙去追她,其它人低下頭,不願與仝寧的目光相碰。宴會最終不歡而散。

小鄭回家後就拿修眉刀割了腕。那會兒她家裏沒人,幸虧兩位同學們腳跟腳地闖進來了,發現她睡在床上,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床單。兩個女生嚇得大哭,驚動了鄰居,立即喊來醫生紮住傷口,派車送到醫院。由於搶救及時,小鄭沒有生命危險,逃過了一劫。不過這還不是悲劇的結尾。鄭孟麗的父母趕去醫院探望女兒,大罵仝寧的刻薄無情,說:

“閨女呀,這是好事,早點知道他是這樣一個怪物,咱們離他遠一點。”

病床上的鄭孟麗不語不動,因失血過多的臉色和病床罩單一樣慘白,兩條淚河始終在臉上流淌。她不吃飯,父母和同學怎麽勸說也不行,醫生給輸葡萄糖、白蛋白,她把針管拔掉。鄭父明白了女兒的心思,雖然萬般不願,也只能屈從女兒的意願。他通過內部電話找到省城的仝寧父親,老淚縱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