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底世界(第2/9頁)

崔維茲說:“不,班德,因為我們衡量自由的標準跟你們不同。”

“那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自由為何物。你們一向過著群居生活,你們所知道的生活方式,就是不斷被迫屈服於他人意志之下,即使最小的瑣事也不例外;要不然,你們就是成天彼此鬥爭,迫使他人屈從自己的意志,這是同樣卑賤的行為。這樣怎麽可能還有自由?倘若無法隨心所欲活著,自由就不存在!自由是不折不扣的隨心所欲!

“後來,地球人再度成群結隊向外拓展,再度粘成一團又一團在太空打轉。其他太空族雖然不像地球人那般群居,但那只是程度上的差異。當時,他們曾企圖與地球人抗衡。

“我們索拉利人並沒有那樣做,我們預見了群居注定會失敗。我們移居地底,切斷了和銀河各處所有的聯系。我們決心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發展出合適的機器人和各種武器,用來保衛我們看似空無一物的地表,而它們的表現的確可圈可點。來到此地的船艦通通被摧毀,終於再也不來了。這顆行星被視為遭到廢棄,逐漸被人遺忘,而這正是我們的初衷。

“與此同時,我們在地底世界努力解決自己的問題。我們借著精密的科技,謹慎調整我們的基因。我們有過不少失敗,但也有些成功,而我們善加利用成功的結果。我們花了許多世紀的時間,但我們終於變成全性人,將雌雄的本質融為一體,能隨心所欲獲得極致的愉悅。當我們希望生育後代時,隨時可以產生受精卵,再交由熟練的機器人照顧。”

“雌雄同體。”裴洛拉特說。

“在你們的語言中如此稱呼嗎?”班德隨口問道,“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詞。”

“雌雄同體會完全阻斷演化路徑。”崔維茲說,“每個子代都是雌雄同體親代的基因復制品。”

“得了吧,”班德說,“你把演化當成瞎闖亂撞的程序了。我們只要有意,當然可以規劃子代的特質。我們能改變或調整基因,有時也的確這樣做。不過,我的住處快到了,我們進去吧。天色不早了,太陽已經無法供給充足的熱量,進入室內會舒服點。”

他們經過一扇門,門上沒有任何形式的鎖,但當他們接近時,那扇門就自動打開,而在他們穿過之後又立刻關上。室內沒有任何窗戶,然而,一旦他們來到一個洞穴般的房間,四周的墻壁便開始發光,映得室內一片光明。地板似乎未鋪任何東西,卻令人感到柔軟而富彈性。而在房間的四個角落,各站著一個紋風不動的機器人。

“那一幅墻壁,”班德指了指正對著門的那堵墻,它看起來和其他三堵沒有任何不同,“是我的視幕。借著這個屏幕,整個世界展現在我眼前。但它絕不會妨礙我的自由,因為沒人能強迫我使用。”

崔維茲說:“如果你想借著屏幕跟某人見面,而他不願意,你也無法強迫對方使用他的屏幕。”

“強迫?”班德以傲慢的口氣說,“別人愛怎麽做,就該讓別人怎麽做,只要別人也同意我能隨心所欲就好。請注意,在稱呼對方時,我們不使用帶有性別的代名詞。”

室內只有一張椅子,擺在視幕正前方,班德一屁股坐了下來。

崔維茲四處張望,像是期望會有其他椅子從地板冒出來。“我們也能坐下嗎?”他問。

“隨你的便。”班德說。

寶綺思面帶微笑地坐到地板上,裴洛拉特在她身旁坐下,崔維茲則倔強地繼續站著。

寶綺思說:“我問你,班德,這顆行星上住著多少人類?”

“請說索拉利人,半性人寶綺思。由於半性人自稱‘人類’,這個名詞已遭到汙染。我們或許應該自稱‘全性人’,但那樣說很拗口,索拉利人則是個貼切的名稱。”

“那麽,這顆行星上住著多少索拉利人?”

“我不確定,我們從來不作自我統計,大概一千兩百個吧。”

“整個世界的人口只有一千兩百?”

“足足有一千兩百。你又在計算數量,而我們則以品質衡量。況且你也不了解自由的真諦——如果有其他索拉利人,跟我爭奪我對任何土地、任何機器人、任何生物或任何一樣東西的絕對支配權,我的自由就會受到妨礙。既然其他索拉利人的確存在,就必須盡可能消除妨礙自由的機會,方法是將大家遠遠隔開,彼此根本沒有實質的接觸。為了實現這個理想,索拉利只能容納一千兩百個索拉利人。超過這個數目,自由便會明顯受限,造成令人無法忍受的結果。”

“這就代表出生率必須精確統計,並且必須和死亡率剛好平衡。”裴洛拉特突然說。

“當然。任何擁有穩定人口的世界,一定都是這樣做的。就連你們的世界,或許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