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空艇爭奪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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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維茲的第一個觀感,是身處於一個超波戲劇的場景,尤其像是以帝國為時代背景的歷史傳奇劇。那種戲劇有個特定的場景,幾乎千篇一律,沒有什麽變化(據他所知,或許每個超波戲劇制作人都是沿用同一個布景)。那個場景模擬的是全盛時期的川陀,一個偉大的環球大都會。

場景中有龐大的空間,有來去匆匆的行人,還有些小型交通工具,沿著它們的專用道路急馳而去。

崔維茲擡起頭來,幾乎以為會看到計程飛車爬升到幽暗的穹頂洞口,但至少這點只是他的想象。事實上,他驚魂甫定之後,注意到這座建築顯然比川陀上的小得多。這只是一座單一建築物,並非向四面八方綿延數千英裏的建築群。

此外,色調也完全不同。在超波戲劇中,川陀的絢麗色彩被誇張到不可能的程度,而人物的服飾若認真考究起來,則完全不實際又不實用。不過,那些五顏六色與褶邊穗帶都只具有象征性意義,是用來影射帝國——尤其是川陀這座城市——的頹廢與墮落(如今,這種觀點有絕對的必要)。

然而,這樣說來,康普隆與頹廢墮落可說完全背道而馳。裴洛拉特在太空航站對色調所作的評語,在此地可以找到充分佐證。

墻壁幾乎是一片灰色,天花板則是白色的,人們身上的衣服也只有黑、灰、白三色。偶爾可以看到一套全黑的服裝,全灰的則更常見,不過崔維茲一直沒看到全白的。然而衣服的式樣卻各有不同,仿佛人們雖然被剝奪了色彩,仍堅持要設法塑造個人的風格。

每個人不是面無表情,便是緊繃著一張臉。女性一律留短發,男性的頭發則比較長,不過都往後梳成短辮。路人擦肩而過時,彼此都不會多望一眼。此地見不到悠然或茫然的人,仿佛人人心中都有正事,找不到空位裝別的事情。男女的穿著沒什麽不同,唯一的分別在於頭發的長度、胸部的輕微隆起以及臀部的寬度。

他們三人被帶進一座電梯,一口氣下了五層。從電梯出來後,又被帶到一扇門前,灰色的門上有一行不顯眼的白色小字,寫的是“運長:蜜特劄・李劄樂”。

帶頭的康普隆人在那行字上按了一下,不久之後整行字都亮起來。房門隨即打開,一行人便魚貫而入。

那是個很大的房間,而且相當空蕩,沒有什麽陳設。如此設計或許是故意的,用來突顯空間使用的奢侈程度,以展現主人的權威與氣派。

遠處的墻邊站著兩名警衛,他們臉上毫無表情,眼睛緊盯著進來的每一個人。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大辦公桌,位置比正中僅略偏後方。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想必就是蜜特劄・李劄樂。此人身材壯碩,黑眼珠,臉上毫無皺紋,強有力的雙手放在桌上,手指很長,指尖接近正方形。

這位運長(崔維茲假定應該是指“運輸部長”)一身暗灰色的服裝,只有外套的翻領是顯眼的白色,並有兩道白色線條從翻領向下延伸,在胸前正中交叉,然後繼續向下走。崔維茲看得出來,雖然這套服裝的剪裁刻意淡化女性胸部曲線,那個白色交叉卻具有凸顯的作用。

這位部長無疑是女性。即使從她的胸部看不出來,她的短發也是明顯的標志;她臉上雖然沒有化妝,五官也足以顯出她的性別。

她的聲音也是不折不扣的女性化,仿佛是渾厚的女低音。

她說:“午安,我們難得有這個榮幸,接待來自基地的男性訪客,再加上一位報告中未曾提到的女子。”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停在崔維茲身上。崔維茲則眉頭深鎖,僵直地站在那裏。“其中一位男性還是議員。”她補充道。

“是基地的議員。”崔維茲試圖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很有派頭,“葛蘭・崔維茲議員,正在執行基地的任務。”

“執行任務?”部長揚起眉毛。

“執行任務。”崔維茲重復了一遍,“所以,為何把我們當成重犯一樣對待?我們為何會被武裝人員逮捕,然後像犯人一樣被帶到這裏?我希望你能了解,基地議會絕不會喜歡聽到這種事。”

“姑且不論這些,”寶綺思說,她的聲音跟那位較成熟的女性比起來,似乎尖銳了一點,“我們得永遠這樣站著嗎?”

部長神態自若地盯著寶綺思,好一會兒之後,才舉起一只手臂。“三張椅子!快!”

一道門打開來,出現了三名穿著康普隆典型樸素服裝的男子,動作敏捷地搬來三張椅子,原本站在辦公桌前的三個人立即坐下。

“好,”部長帶著冰冷的笑容說,“大家舒服些了嗎?”

崔維茲可不那麽想,這些椅子都沒有襯墊,坐起來冷冰冰的,而且椅面與椅背都是平面,完全沒有考慮到人體曲線。他說:“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