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一切都很糟糕 23 遺忘(第2/5頁)

“我覺得……我的體內有些異樣。我想,我的內臟應該是在流血。”

“我先到艦橋上去一下。”霍伯說,然後小心翼翼地升高了雷普利的病床。“看看留給我們的時間還有多少。”

仿佛是回應一般,飛船再次顫抖了一下。卡西亞諾夫並沒有擡頭看,也沒說什麽,她的沉默就是最有力的譴責。我們本可以走的。但是現在他們又設定了新的航線,而霍伯也知道她一定能夠順利通過。

他盡可能溫柔地扶起雷普利,然後把她抱到自動醫療艙中。

“阿曼達!”雷普利大喊道。她在他的懷裏掙紮著,差點兒被他摔在地上。他微微晃了一下,然後趕忙直起身子低頭看去,雷普利正在他懷裏直勾勾地盯著他。“阿曼達。”她再次輕聲說道。

“沒事的,雷普利,是我。”

“她是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雷普利說道。她睜大了眼睛,眼白上布滿血絲,而且還有些青腫。“她就那麽盯著我。這一切都是它們的過錯。我的小女孩是不會原諒我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它們。”她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涼,孤寂無力。他也頓感周身充滿寒意,打了個寒戰。他把她緩慢地放入自動醫療艙中。

“我們會把你治好的。”霍伯說。

“我想忘記這一切的一切,”她說,“我不能……即使你治好了我,我也無法安然入睡,因為阿曼達一直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再也無法入睡了。這會讓我發瘋的,霍伯。你可以讓我忘記這一切,對嗎?用這個機器,你可以的吧?”

霍伯並不完全確定她這麽說的用意,不知道她想忘記多少。但是她整個人就在那裏。這並不是一些神經錯亂的囈語,而是非常冷靜而決絕的請求。

“我覺得仿佛除了它們以外,我什麽都不知道。”她說,“是時候忘記這一切了。”

“卡西亞諾夫,你覺得呢?”霍伯問道。

“這只是一個自動醫療艙,霍伯。”醫生說道,“幾乎可以肯定地說,這已經超出它的能力範圍了。”

“但是它能夠修復神經系統,不是嗎?”

“是的,可以。但是它的作用是修復,而不是損壞。”

“它們給我帶來一場噩夢,如果再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我想我會被它們折磨死的。”雷普利說,“阿曼達,我的女兒,盡管已經死了,但她還在盯著我,她是永遠不會原諒我的。拜托你了,霍伯。拜托了!”她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雖然她的面部肌肉因為傷痛在抽搐著,但她仍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嘿,嘿,快躺下!”霍伯說,“讓卡西亞諾夫安心給你治療。”但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恐懼,也知道睡眠會給她帶來什麽。他想,即便那些都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也是會把她活活撕碎的。

“我們都準備好了。”醫生說道。

雷普利讓霍伯扶著她輕輕地倒下,但她還是用眼睛在懇求他。然後他們關上了透明蓋子。當他看見她被關在那裏面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自己,也許是他在想她可能再也不記得他了。

“你真的可以做到嗎?”他問道。

“那不是我的工作範疇,是自動醫療艙的。我只負責啟動程序。”卡西亞諾夫嘆息道。

“但是,我能做到,我想它能夠處理她的記憶。”

“怎麽處理?”

“我也只是曾經聽說過,”卡西亞諾夫說,“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復腦損傷,同時也有與之相關的協議,允許改變記憶。我認為它主要是為軍事用途而設計的。在經歷了戰場的創傷後,它讓士兵們能夠更快地重新投入戰鬥。”她停頓了一下。“但你仔細想想,這真的非常不人道。”

霍伯舉棋不定,想起雷普利眼中流露出的單純的恐懼,以及這麽做可能帶來的副作用,他更需要掂量再三,再做出決定。

“我想我已經別無選擇了。”他說道,“它會影響多少記憶?”

“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我不認為開發出它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微調記憶。”

他點了點頭,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腿。

“就這麽做。”

“你確定?”

如果我們做得太過火,她甚至不會記得我。但這是一個自私的想法,這對他來說是做得過火,但對雷普利來說卻不是。如果他對她還有些許同情的話,就不應該將自己的欲望摻雜進來。

當他們最終離開這裏,回到納西索斯號穿梭機上的時候,他們會再見面的。

“她很確定要這麽做,”他說道,“我也確定無疑地要這麽做。”

卡西亞諾夫點點頭,開始訪問一系列程序。

醫生工作的時候,霍伯在醫務室裏四處轉悠,看看能找到些什麽。他塞滿一小袋兒止痛藥、復合維生素、抗生素,還有病毒抑制劑。他還找到了一個小型的外科手術工具箱,裏面有醫用敷料和消毒墊。他拿起一個手提式掃描儀,可以診斷許多疾病,還可以接種混合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