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1

“你弄出來的聲音真夠大的,就像發脾氣的夏胡魯,”她說,“而且爬上來時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跟我來,我帶你走一條好走的路下去。”

他爬出裂縫,跟著她飄動的長袍,穿過起伏的路面。她跑起來像一頭羚羊,在巖石上飛舞。保羅感到熱血上沖,整張臉都紅了,還好是在夜裏,黑暗遮蔽了這一切。

這個女孩!通過她,命運的指尖實實在在地碰觸到了他。保羅感覺自己仿佛沖上了浪尖,精神為之一振。

不一會兒,他們就下到了盆地中,站在了那群弗雷曼人中間。

傑西卡轉身沖著保羅狡黠一笑,接著對斯第爾格說道:“這將是一次不錯的交易,我們可以互相學習。希望你和你的人不要介意我們剛才付諸武力的行為。在當時,那似乎……是有必要的,因為你正要……犯下一個錯誤。”

“使人免於犯錯,這是一份來自天堂的禮物。”斯第爾格說。他用左手摸了摸嘴唇,右手從保羅腰間抽出武器,扔給他的一個同伴。“你會得到你的毛拉槍,小夥子,但要靠你自己去掙。”

保羅正要開口,又猶豫了。他記起了母親的教導:“凡事起始之時,必細斟細酌。”

“我兒子已經得到了他的武器。”傑西卡說。她盯著斯第爾格,讓他想想保羅是怎麽得到那把槍的。

斯第爾格看了看那個被保羅制服的人——詹米。那人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呼吸沉重。“你真是個難對付的女人。”斯第爾格說。他朝一個同伴伸出左手,打了個響指:“Kushti bakka te.”

又是恰科博薩語,傑西卡想。

那個同伴把兩塊方形薄紗放到斯第爾格手中。斯第爾格用手指捏著它們,把一塊薄紗系在傑西卡兜帽下的脖子上,又以同樣的方式把另一塊薄紗系在保羅的脖子上。

“現在你系上了巴卡的手巾,”他說,“如果我們走散,別人會知道你們是斯第爾格營地的人。至於武器,下次再說。”

接著他走進手下那群人中,檢視著,把保羅那個弗雷曼應急包交給其中一人背上。

巴卡,傑西卡想,她終於記起這是一個宗教術語:巴卡——哭泣者。正是這塊方巾的象征意義將這群人凝聚在一起,她感覺到了這一點。為什麽“哭泣”能凝聚起他們呢?她暗自發問。

斯第爾格走到那個讓保羅非常窘迫的小女孩面前,說道:“契尼,這個小男子漢就交給你照顧了。別讓他惹麻煩。”

契尼拍了拍保羅的胳膊。“跟我來,小男子漢。”

保羅克制著怒氣,說道:“我的名字叫保羅,你最好……”

“我們會給你取個名字,男子漢,”斯第爾格說,“在進行阿科爾試煉之時。”

思辨測試,傑西卡將那詞翻譯了過來。保羅需要確立自己的地位,這是壓倒一切的緊迫問題,於是她厲聲道:“我兒子已經通過了戈姆刺的試煉!”

四下裏頓時一片沉寂,她知道她的話已經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我們彼此還有許多東西不了解,”斯第爾格說,“但我們耽擱得太久了。絕不能讓白日發現我們暴露在開闊地裏。”他走到被保羅擊敗的那人身邊,說道:“詹米,還能走嗎?”

詹米哼了一聲。“突襲我,那小子。完全是意外。我能走。”

“沒有意外,”斯第爾格說,“我讓你和契尼負責那小夥子的安全,詹米。這些人需要我的庇護。”

傑西卡盯著那個叫詹米的人,聽聲音,他就是當初在山巖上與斯第爾格發生爭執的人。就是那個滿口殺氣的人。斯第爾格抓住了這次時機,意圖加強自己對這個詹米的領導力。

斯第爾格用審視的目光掃視了一下他的隊伍,打了個手勢,將兩人喚出。“拉魯斯,法魯克,你倆負責隱藏我們的足跡,務必做到不留任何痕跡。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們帶著兩個未經訓練的人。”他轉過身,舉起手,指著盆地那一邊,“排成小隊隊形,保護好側翼——出發。必須在天亮前抵達山嶺洞穴。”

傑西卡走在斯第爾格身旁,數了數,一共有四十個弗雷曼人,加上她和保羅,就是四十二人。她想:他們行進時就像一個軍事連隊——就連那小女孩契尼也是。

保羅走入隊列,跟在契尼身後。剛才他被這小女孩追上,心中有點不快,不過現在他已經克制住了。此刻,他腦中只回蕩著母親那句怒吼的提醒:“我兒子已經通過了戈姆刺的試煉!”他感覺那只手因記憶中的痛苦而隱隱作痛。

“看著路,”契尼低聲道,“別碰到灌木叢,以免留下痕跡,暴露我們的行蹤。”

保羅咽了口口水,點點頭。

傑西卡仔細聆聽隊伍前進發出的聲音,卻只聽見自己和保羅的腳步聲,不由得對弗雷曼人的行進方式大感驚訝。他們四十個人一起走過盆地,發出的聲音竟同大自然的聲音毫無二致——就如幽靈船一般,只見他們的長袍在黑影中飛速遊移。他們的目的地是泰布穴地——斯第爾格的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