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17(第2/4頁)

“哥尼安排的?”

“我求他做的。哈瓦特也同意,雖然我想他對此頗有微詞。這人名叫圖克,埃斯馬·圖克。他在走私徒中力量不小。這裏的人都認識他。他出席過許多大家族的宴會。”

“為什麽請他?”

“到這兒的人都會問這個問題,”她回答,“圖克的出現會引起猜疑。他可以向人們表明你準備強化反賄賂的法令,甚至不惜得到走私徒的合作。這一點哈瓦特也很喜歡。”

“我不敢肯定是否喜歡這個安排。”他朝從身邊走過的一對夫妻點了點頭,還未入座的客人已經不多。“你為什麽不邀請一些弗雷曼人?”

“有凱恩斯啊。”她說。

“對,有凱恩斯,”他說,“你還給我安排了別的小驚喜嗎?”他挽著傑西卡走到了隊列後。

“其他安排都是按慣例進行的。”她說。

而她心裏在想:親愛的,你難道不明白這名走私徒控制著快速飛船,可以買通他嗎?我們必須留一條後路。當形勢壞到難以挽回時,我們還有一扇逃離厄拉科斯的門。

他們進入餐廳後,傑西卡抽出了挽在雷托臂彎中的手,由他領進坐席。接著他大步走到桌子的一端,一名男仆為他扶好椅子。隨著一陣衣物和椅子的響聲,其他人全部就座,但公爵仍站在那裏。他打了個手勢,餐桌四周穿著步兵制服的家兵都退到了後邊,立正站著。

屋子籠罩在一片不自在的安靜氣氛中。

傑西卡沿著長桌看著桌子那端,發現雷托的嘴角正微微顫動,臉上因怒火而泛著紅暈。是什麽惹惱了他?她暗想,必不是因為我邀請了走私徒。

“有人責問我為何改變水盆的習俗,”公爵說,“我通過此事奉告諸位,許多事都將改變。”

餐桌前一片尷尬的寂靜無聲。

他們以為他醉了,傑西卡想。

雷托將水杯高高舉起,浮空燈的光射向杯子,造成了無數的反光。“謹以帝國騎士的身份,”他說,“向大家敬一杯水酒。”

大家都拿起水杯,一雙雙眼睛注視著公爵。在這突然的靜寂之際,從廚房過道吹來一陣微風,一盞浮空燈微微搖晃起來,一道道黑影在公爵那張鷹臉上舞動。

“既然我來了,誰也別想趕我走!”他一聲大喝。

大家把杯子送向嘴邊,但公爵仍高高舉著杯子,其他人也只能停住。公爵繼續道:“我就說一句咱們心中最喜愛的至理名言:‘生意興隆!財運亨通!’”

他呷了一口水。

其他人也跟著喝了,同時面面相覷,交換著疑惑的目光。

“哥尼!”公爵喚道。

從公爵身後的小屋裏傳來哈萊克的聲音:“在,大人。”

“給咱們唱支小曲,哥尼!”

從小屋裏飄出了巴厘琴的琴聲。公爵大手一揮,仆人開始上菜——配著西貝達醬的燒烤沙兔,阿波西連,牛肉燴飯,美瑯脂咖啡(餐桌上飄蕩著香料濃郁的肉桂味),用冒著泡的卡拉丹紅酒配食的塞鵝。

但公爵仍舊站著。

客人們等著,面前香噴噴的佳肴和站著的公爵使他們有點不知所措。雷托說:“在古代,主人有責任用他的才能款待客人。”他緊緊捏著水杯,以至於指關節都發白了,“我不會唱歌,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哥尼在唱什麽。再敬各位一杯——這一杯祭奠那些將我們送到此地的英烈。”

餐桌上一片不安的騷動。

傑西卡低眼看著坐在她近旁的人——有圓臉的運水商和他的女伴;表情嚴肅、皮膚白皙的公會銀行代表(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雷托,看上去就像一個尖嘴稻草人);模樣粗獷、臉上帶疤的圖克,他那純藍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裏。

“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公爵念道,“他們都逃不過痛苦和金錢的沉重宿命,他們的英靈穿著我們的銀色衣裝。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他們每一個都凝結在了一個時間點上,既不裝腔作勢,也不偷奸耍滑,財富的誘惑隨他們傳承。朋友們,讓我們檢閱那些長久未受檢閱的部隊。當我們大限將至,齜牙咧嘴地笑著結束一生時,我們也將傳下財富的誘惑。”

公爵念到最後一句,聲音慢慢變輕。他舉杯喝了一大口水,接著將它狠狠放回桌上,水從杯沿濺落到亞麻布上。

其他人噤若寒蟬,尷尬地跟著飲了一口。

公爵又舉起杯,這次他將剩下的半杯水全都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別人也都必須這麽做。

傑西卡第一個照他的樣把水倒在地上。

其他人愣了一陣,最後才依樣將杯裏的水潑在地上。傑西卡看見坐在雷托身旁的保羅細細審視周圍每個人的反應。她自己也被客人們的表現所吸引——尤其是女人。這是可以攜帶的純凈之水,跟潑在毛巾上的棄水不一樣。拿水杯的手在顫抖,拖拉的反應,神經兮兮的笑聲……都說明他們很不情願,但又必須這麽做。一位夫人把水杯掉在了地上,她的男伴給她撿水杯時,這位夫人故意把眼光看在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