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4

“杜菲,”保羅說,“厄拉科斯真的像她說的那麽糟嗎?”

“這世上根本沒有那麽糟的事,”哈瓦特擠出一絲笑容,“比如說弗雷曼人,那些沙漠叛民,我可以和你說,根據一級近似分析,他們的數量遠遠超過帝國的推測。孩子,這些人世代居住在那兒,許許多多人,而且……”哈瓦特擡起手,一根強有力的手指在眼睛旁揮了揮,“……他們對哈克南人恨之入骨。這事千萬不要亂說,孩子,我是作為令尊的助手,才跟你說這些的。”

“我父親給我講過薩魯撒·塞康達斯那地方,”保羅說,“你知道嗎,杜菲,那地方聽起來與厄拉科斯極為相似……也許沒那麽糟,但很相似。”

“我們並不知道薩魯撒·塞康達斯如今的真實情況,”哈瓦特說,“知道的大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就知道的事來看——你說的沒錯。”

“弗雷曼人會幫我們嗎?”

“有這種可能,”哈瓦特站起身,“我今天就出發去厄拉科斯。為了我這個喜歡你的老頭子,你要照顧好自己,行嗎?凡事馬虎不得,來這裏,面對著門坐。並不是說城堡裏有危險,而是想讓你養成習慣。”

保羅站起身,繞過桌子。“你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你明天去。下次我們見面時,就是在一個新世界的土地上了。”他緊緊抓住保羅的右臂,“持刀的手隨時準備著,行嗎?讓你的屏蔽場充滿能量。”他松開手,拍拍保羅的肩膀,轉過身,疾步朝門走去。

“杜菲!”保羅叫道。

哈瓦特轉過身,站在門口。

“坐著的時候別背對著門。”保羅說。

那張長著皺紋的老臉頓時綻開笑顏。“我不會的,孩子,相信我。”他走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保羅走到哈瓦特的椅子旁,坐了下去,理了理桌上的文件。還要在這兒待一天,他想。他朝這間屋子左右四顧。我們要走了。要離開的感覺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真實。他想起了聖母說過的另一件事:一個世界是許多東西的集合——人、土壤、生物、月亮、潮汐、太陽——這些未知的集合名為自然,這是一個沒有現在概念的模糊集合。他想:現在是什麽?

保羅對著的那扇門突然“砰”的一聲開了,一個醜大個踉踉蹌蹌走進來,身前抱著一大堆武器。

“嘿,哥尼·哈萊克,”保羅叫道,“你是新任武器大師嗎?”

哈萊克一擡腳,踢上了門。“別貧嘴,我知道你寧願我來跟你玩遊戲。”他打量了一下屋子,注意到哈瓦特的人已經來過,仔細檢查過,排除了危險,確保了公爵繼承人的安全。到處都有他們來過的蛛絲馬跡。

保羅看著左搖右晃的醜大個重新動了起來,抱著那一大堆武器,轉向訓練桌的方向。他肩上斜挎著九弦巴厘琴,指板頂部的琴弦處插著多個琴撥。

哈萊克把武器放上訓練桌,一個個排好——長劍、錐子、雙刃刀、慢速散彈擊昏器、屏蔽場帶。他轉過身,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下巴上那條長長的傷疤也隨之扭動起來。

“那麽,你連一聲早安也不對我說嗎,小鬼頭?”哈萊克說,“你又把什麽刺人的東西紮進了老家夥哈瓦特身上?我在走廊裏碰到他,他一路跑過去,就像是去參加敵人的葬禮。”

保羅咧嘴一笑。在父親的手下中,他最喜歡哥尼·哈萊克。他知道他的脾氣,愛惡作劇,人很幽默。他更多地把哈萊克當作朋友,而不是雇來的劍客。

哈萊克從肩上取下巴厘琴,調起音來。“如果你不開口,那就別開口。”他唱道。

保羅站起來,大步向前走去,同時大聲喊:“嘿,哥尼,現在是作戰時刻,還有心思唱小曲嗎?”

“今天是老頭子們快活的日子。”哈萊克說。他試著彈了一段曲子,滿意地點點頭。

“鄧肯·艾達荷呢?”保羅問,“我的兵器老師難道不應該是他嗎?”

“鄧肯要去帶領進駐厄拉科斯的第二撥人馬,”哈萊克說,“陪你的只有可憐的哥尼,剛剛打完仗,想音樂想得發瘋。”他又彈了一段曲子,側耳傾聽,臉上堆滿笑容。“議會已經作出決定,由於你是個不稱職的戰士,所以讓你學點音樂,使你不虛度此生。”

“也許你最好給我唱首歌,”保羅說,“我想知道如何才能不虛度此生。”

“啊哈!”哥尼大笑起來,接著開始唱起《蓋拉的姑娘》。琴撥在琴弦上飛速舞動起來:

哦——想上

加拉赫的姑娘,

用珍珠來幫。

上厄拉奇恩的姑娘,

用水來幫。

欲火焚身

想上貴婦,

那就試試卡拉丹的女兒!

“對於一雙笨手來說,還不算太壞。”保羅說,“但如果我母親聽到你在城堡裏唱這種下流歌,她保準會把你的耳朵貼到城墻上當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