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 方(第3/5頁)

野馬和我並肩走在隊列前面。她身高不及我的肩膀,身上裹的狼皮跟我差不多厚,卻執意要和我走得一樣快。穿過特別深的積雪時,她的模樣簡直逗極了,但我一放慢腳步又會被她狠狠地瞪一眼。她的發辮隨著腳步上下直跳。路不那麽難走的時候,她的眼神會向我飄來。她那有幾分莽撞之氣的鼻尖凍得像櫻桃一樣紅,蜂蜜色的眼睛卻異常熾熱。

“你最近睡得不好。”她說。

“我什麽時候安睡過?”

“當你睡在我身邊的時候。在森林裏時,頭一個星期你一直在亂叫,之後就睡得像小嬰兒一樣。”

“你是邀請我睡回到你身邊去嗎?”我問。

“我可沒趕過你。”她停了一停,“為什麽要換地方?”

“你會讓我分心。”我說。

她淡淡一笑,退下去和帕克斯一起走了。我留在那兒,被自己的反應和她的話弄糊塗了。我從沒想過她會在乎我離開,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我傻乎乎地笑了。塔克特斯沒有漏掉這個表情。

“墮入愛河,神魂顛倒。”他低聲哼道。

我抓起一把雪狠狠砸到他頭上:“閉上你的嘴。”

“可我還有話要說,很重要的話,”他湊了上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挨鞭子時你硬了嗎?我硬了。”他哈哈大笑。

“你什麽時候才能認真一點?”

一絲光在他銳利的眼睛裏閃爍著:“哦,千萬別讓我認真。”

“讓你聽話一點呢?”

他雙手一拍:“呃,你知道,我對栓狗繩沒什麽好感。”

“你看到栓狗繩了嗎?”我指指他的額頭問道。那裏曾經有個奴隸標記。

“既然你知道我不需要被拴著,就把我們的目的地告訴我吧。這樣的話,我才能……更有效率。”

他的話音很平靜,沒有挑釁我的意思。一起挨過鞭子之後,他開始對我忠誠得嚇人,平時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但對我說的話言聽計從。他提問的動機也很純粹。

“我們要去滅掉阿波羅分院。”我告訴他。

“為什麽是阿波羅?”他問,“滅掉哪個分院是隨機的嗎?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該告訴我的?”

他的聲音讓我不由自主地昂起了頭。他總讓我聯想到某種大型貓科動物。他大步奔跑時步態輕松得驚人,出手殺戮時,仿佛不需要繃緊肌肉花上一分力氣。我能想象出他蜷著身體躺在沙發上,把自己舔幹凈的樣子。

“我發現雪裏有東西,收割者,”他悄聲說,“準確點說,是留在雪地上的印子。不是腳踩出來的。”

“爪印?馬蹄印?”

“不,親愛的首領。”他向我邁近一步,“長條形的痕跡。”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反重力靴,飛得非常低。請告訴我學監們為什麽要跟蹤我們,還穿著幽靈鬥篷。”

“因為我們讓他們害怕了。”我告訴他。

“你是說,你讓他們害怕了。”他望著我,“你還知道什麽我所不知道的?有什麽事你告訴了野馬,而我們卻不知道?”

“你想知道嗎,塔克特斯?”我沒有忘記他犯下的罪行,但我抓住他的肩膀,像對待兄弟一樣把他拉到了身邊。我了解觸碰有著怎樣的作用:“把阿波羅的名字從那該死的地圖上抹掉,我就告訴你。”

他扭歪嘴唇,露出一個陰惻惻的微笑:“樂意效勞,親愛的收割者。”

我們避開開闊的平原,沿著河岸繼續深入南部。斥候們以接力的方式用對講機送來敵軍據點的消息。阿波羅似乎控制了一切。關於胡狼,我們看到的只有小股的探子部隊。他的士兵身上有些古怪的讓人心裏發冷的東西。我成百上千次地想象著我的敵人。是什麽令那個不曾露面的男孩如此可怕?他是高大還是瘦小?他結實嗎?動作快嗎?醜陋嗎?是什麽讓他如此聲名遠揚?誰都不知道。

我們百般引誘,普路托分院的探子卻從來不靠近。我讓帕克斯扛著刻瑞斯分院的旗幟,好讓方圓幾英裏的阿波羅騎兵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意識到,為自己爭得榮光的機會到了。騎兵成群結夥地向我們沖來。那些愚蠢的斥候覺得他們可以奪走我們的榮耀,提高自己在分院裏的地位,以三人或四人為一組,傻乎乎地跑了上來。他們要麽被刻瑞斯分院的弓箭手和密涅瓦分院的槍手幹掉,要麽撞到藏在雪裏的長矛上。我們一點一點地消耗著他們的力量,好比狼群一點一點消耗著駝鹿。但我們每次都讓他們逃脫。我希望把他們弄得怒火朝天,然後再出現在他們家門口。他們這樣的奴隸會拖慢我們的速度。

那天晚上,坐在一堆小小的篝火前,帕克斯把他進入學校前的故事告訴了我和野馬。帕克斯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他驚人地健談,在他的故事裏,不論好人壞人都會受到他的熱烈贊美,結果就是有一半的時間,你根本分不出誰是好的、誰是壞的。他說他曾經把父親的權杖弄成了兩半,還有一次被人當成了黑曜種,差點被送到他們的基地去參加太空格鬥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