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 方

“見鬼!”野馬在指揮室給我背上的傷塗油膏。她用手指輕輕在我背上塗抹著,我還是痛得大叫。“為什麽這麽弄?”我呻吟著說。

“衡量一個人,就看他擁有權力時的所作所為。”她大笑起來,“你嘲笑他引用西塞羅的語錄,自己卻口吐柏拉圖名言。”

“柏拉圖更老,他比西塞羅強。啊!”

“結盟兄弟又是怎麽一回事?毫無意義。換成你們是啃一個松果球的兄弟也沒什麽差別。”

“通過共同經歷的痛苦建立起的羈絆,比其他一切都強大。”

“那就再多痛一痛吧。”她從傷口裏扯出一點皮革碎片。我痛得叫了起來。

“是共同經歷……”我聳肩,“而不是單方面施予。你這個瘋……嗷!”

“你喊得像個小姑娘。我還以為殉道者很堅強呢。再說一遍吧,我覺得你發瘋了。可能是你被捅傷之後的熱病還沒好利索。順便說,你嚴重地傷害了帕克斯。他還在哭呢。真有你的。”

我的確聽到了從武器庫傳來的帕克斯的抽泣聲。

“但起作用了,不是嗎?”

“當然,彌賽亞。你給自己招徠了一群狂信者。”她幹巴巴地嘲笑說,“他們正在廣場裏給你立雕像呢。好跪在它跟前,向你祈求智慧。哦,偉大的王。等他們發現他們並不喜歡你,並且隨便幹個壞事就可以抽你一頓的時候,我會好好笑一頓。別動,你這精靈種,閉上你的嘴。你吵得我頭痛。”

“知道嗎,等我們畢了業,也許你該考慮去當粉種?你的手溫柔極了。”

她嗤笑道:“送我到玫瑰園去?哈!我父親的粉種奴仆們會笑壞的。哦,別號了。這個笑話沒那麽爛吧。”

第二天,我把我的士兵召集起來。我讓野馬負責挑選出六個斥候小隊,每隊三個人。我有五十六名士兵,一多半是奴隸。我讓她在每一個小隊裏都安排一名刻瑞斯學生——最有野心的。我從刻瑞斯的指揮室裏找到的八個對講機裏拿出六個,給了他們。那東西形似耳機,構造很原始,有劈劈啪啪的噪音,但給我的軍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東西:優於煙火信號的通信手段。

“我想你有計劃了,而不是像蒙古部落一樣只是單純地往南邊跑……”野馬說。

“當然。我們要找到阿波羅分院。”和我向費徹納保證過的一樣。

夜裏,斥候小隊們離開刻瑞斯城堡,呈扇形往六個不同方向朝南邊去了。剩下的部隊也在太陽升起前跟了上去。我不會浪費這次機會的。冬天迫使各方勢力縮回了城堡裏。深深的積雪和不易發現的溝壑讓重騎兵行動遲緩,大大減少了他們的用武之地。遊戲節奏變慢了,但我不會。我不在乎馬爾斯和朱庇特兩個分院打成什麽樣。稍晚一些我會回來收拾他們的。

我們向南行進,到第二天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們看到了朱諾分院已被朱庇特分院征服的堡壘。它位於阿寇斯河西邊的一個支流旁邊,四周群山環繞。再往前是水手谷高達六千米的冰冷絕壁。斥候傳來消息,他們在東邊樹林邊緣發現了三個騎馬的敵方斥候。他們認為那些是普路托分院的——胡狼的人。他們的馬是黑色的,騎手的頭發也染成了黑色,頭發裏編結著骨頭。據說騎馬的時候那些東西會發出竹制風鈴一樣的聲音。至於竹子是什麽,誰知道呢。

不管那些騎手是什麽身份,他們從不靠近,也從不踏進我的陷阱。據說他們的領隊是個女孩,騎著白馬,身披一件皮革鬥篷,上邊裝飾著未漂染過的骨頭。看樣子,南邊的醫療機器人做得不太好。萊拉絲,我想。後來,一大隊人馬出現在了東南方,沿著大森林邊緣移動著。萊拉絲和她的斥候們消失了。

真正的重裝騎兵大軍來了。

一個騎手策馬從大隊人馬中跑了出來。他手裏舉著阿波羅分院的旗幟,一頭長發沒有束起,臉被南方海洋上吹來的凜風吹得異常嚴峻。造成他額頭上疤痕的傷差點就讓他雙目失明,而那兩只眼睛正從那張錘煉過的青銅一般的面孔上瞪視著我,仿佛兩塊燒紅的火炭。

我讓部隊盡量裝出飽受風霜之苦的可憐巴巴樣子,然後迎上前去。帕克斯裝得很拙劣,為了讓他看起來普通點,野馬幹脆讓他跪了下來。為了制造一點喜劇效果,她站到了他肩膀上,還在逼近的敵軍面前打起了雪仗。他們吵鬧不休,蠢態百出,看上去脆弱極了。

我假裝腿瘸了,把狼皮大衣也扔了,裝出一副抖抖索索的樣子,那把可憐兮兮的杜洛鋼長劍在我手裏更像一根拐杖,而不像是武器。對方向我走來,我把高挑的身板佝僂起來,偷看了一眼我那些玩作一團的士兵,拼命壓制住大笑出來的沖動,免得毀掉我裝出來的羞愧。我硬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