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炸彈設局(第4/7頁)

“嗯?”她搖搖頭,“真正的檢查站?那麽剛才那玩意兒是什麽?”

“它只是裝裝樣子,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四周有警衛。但我們周圍布置著真正的防衛力量,而且並不難被發現。警犬、無人機、各種各樣的監視設備,我想我猜得沒錯——這裏有一種恐慌感,保持著高度戒備。”

“哦。”她湊到他身邊,掃視著四周。使館的翼樓後面有一座巨大的圓頂帳篷,隔著樹叢透出點點燈光,幾個成年人正在旁邊漫步閑遊,手中的杯子裏盛著嘶嘶冒泡的美酒,其中一兩個衣著精美而又華麗,但大多數只穿著辦公常服。“我們有危險?”就像赫曼說得那樣——

“我想還不至於,至少我希望如此。”

圓頂大帳裏布置著一張張餐台,餐飲服務人員殷勤周到,一瓶瓶酒已擺放就位,成排的酒杯正等著斟滿瓊漿,開胃夾餡面包、手卷壽司和精致的小吃鋪成了一片,陳列在來賓面前。幾位面帶無聊之色的客人端著酒杯和一次性餐盤,有一兩個人還拿著顏色慘淡的小旗。“星期三”剛看到那種旗子時,不得不把臉轉到一旁,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笑還是哭。愛國精神從來都算不上莫斯科人的一大美德,而且當“星期三”看見一位穿紅褲子的胖女人像手持護身棒一樣舉著那面小旗時,真想上前給她一巴掌,大喊一句,“別玩小孩子的把戲了!一切都結束了!”但除此之外,她又覺得……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三歲時的傑米,正在玩那只裝有爺爺骨灰的白镴罐。妄瀆死者的亡靈是歷史的傳染病,在任何時候都能看到。而現在,傑米已經不在了。她把臉轉到一旁,吸了吸鼻子,盡力消去眼中的淚水。她一直都算不上多麽喜歡自己年幼的小弟,但親情是永遠都存在的。

一男一女,衣著樸素,正在低調地接待來賓,看樣子二人以前大概在莫斯科的律師事務所工作。“星期三”迅速地扭轉了情緒。“您好,真高興您能光臨。”那個女子說道,向“星期三”露出一副相當專業的完美笑容,微笑的分寸幾乎像她油亮的頭發一樣一絲不苟。“我叫瑪麗-露易絲。我想,我以前還不曾有幸見過您吧?”

“嗨,我叫星期三。”她勉強擠出一絲疲倦的微笑,剛才流淚之後,她眼睛四周的皮膚變得又幹又澀。“我只是乘‘羅曼諾夫號’路過此地。今天這種儀式是定期舉辦的例會嗎?”

“我們每年都舉辦一次類似的周年紀念活動。您一直住在那艘船上麽?”

“不,”“星期三”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我住在麥格納中心,在七角星系。我們那兒很多人都是從老紐芬蘭站搬去的——”

“十一號埠口站!您是從那兒來的?”

“對。”

“哦,太好了!我有個表兄也住在那兒。瞧,哈塞克副部長來了,他是今晚同我們共聚一堂的文化界要人。我們準備了食物、飲料、多媒體表演,還有蘿娜·蓋絲的演唱——但我現在得去招呼一下其他人了。請不要客氣,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那邊的特蘭赫先生可以幫您。”說罷,她消失在一片寬大的袍袖和燕尾服後擺之中,留下“星期三”呆呆地看著身邊的一切。這時,一個老年男人晃動著棕熊一般的肥碩身軀緩緩走進了圓頂大帳,兩側各有一位光彩照人的漂亮女子。其中一個女人讓“星期三”想起了斯泰菲:她們簡直太像了,以至於“星期三”突然產生了一種沖動,真想上前向她那個高級船員朋友打招呼。當她定睛再看時,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不情願地為三人讓出了地方,他們朝一張大桌走去,一圈服務人員正站在桌旁布置。

“星期三”接過別人遞來的一杯酒,東張西望地尋找著弗蘭克,但剛才接待員與她寒暄的時候,弗蘭克已經溜達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了。她預感到,似乎出了什麽麻煩。肯定沒錯,但到底是什麽麻煩呢?

一排玻璃門通向使館一側的房間,現在都已被打開,兩名使館雇員正在那裏忙碌,把一排排椅子擺放在廳堂中,然後一直排列到外面精心修剪的草坪上。接待廳的另一邊,墻壁變成了屏幕,上面顯示著一輪藍、白、綠色相間的圓形物體:真古怪,“星期三”在乘坐軌道至地表的升降艙車時,曾從太空軌道上見過類似的東西。當時它正懸浮在一片星海中。“老家。”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幾年來,她從未對莫斯科生出過思鄉之情,相反,她倒是更懷念老紐芬蘭站,自己的出生地反而成了一個抽象的概念。但現在她感到,一種確切無疑而又充滿危險的鄉愁正在噬咬自己的心,而與之同樣強烈但作用正相反的沖動卻要對這個念頭加以嘲諷。莫斯科曾為我做過些什麽事情?她問自己。往昔的記憶湧入腦海:她的父母,還有撤離之前人們在中央大廳降下國旗時波考克市長臉上的表情……太多的記憶,令她無法回避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