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31

與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對峙結果同純凈親王預想的並不一致。飛艇的乘務員花了好幾分鐘時間,確保纜繩固定萬無一失,畢竟親王的塑像比外觀看上去要脆弱得多。裹著無線電鬥篷的單體穿梭在地勤人員之間。拉芙娜從沒見過舉動如此特異的生物:它既不屬於裏特洛那樣偏愛誇誇其談的類型,也不像一般殘體那樣沉默寡言。它似乎在用理性的方式與共生體們對話。

終於,第二艘飛艇放下了登陸梯,一個身形小巧的四體走了出來,他的每個組件都背著一對貌似弩臂的直杆,這些金屬制筒狀物束在後背,長及肩頭。拉芙娜一開始覺得這造型傻裏傻氣,後來才明白,那些圓筒實際上是輕量化槍械——與斯庫魯皮羅設計的槍支大同小異。背著槍械的組合朝純凈親王走去,而那個身披無線電鬥篷的單體幾乎和他並肩而行。

組合與單體禮貌地停在離親王幾米開外的地方。單體開口時,阿姆迪的即時翻譯便在拉芙娜耳旁響起:“做得好,好夥計。你還真是把逃亡者們拖住了不短的時間。”

純凈親王咯咯發聲以對,而阿姆迪解說時用的口氣依舊自大:“代價高昂啊,我的大人。要占用大廣場這麽久,還得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去忍受拙劣的演出,閣下。顯然我們應該為這預料之外的不快多做些考慮。”

拉芙娜目光尖銳地看著阿姆迪,“別誇大其詞。”

“我發誓,”阿姆迪說,“純凈親王真是這麽說的。”

“哦,對啊,純凈親王就和你身邊的八體說的一、一樣蠢。”這個新聲音仿佛被嚇壞了的小女孩一樣,然而語意卻飽含譏諷——以薩姆諾什克語開口的是那單體。

阿姆迪嚇了一跳,所有眼睛都看向那個單體,“你是誰?”

這回,單體的聲音變得如同成年男子,而且莫名地耳熟:“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圓胖朋友。”

無線電鬥篷遮住了那個單體大半的皮毛紋路,不過話說回來,從單個組件辨認其所屬的共生體本來就非常困難。它其他的組件一定也各披一件鬥篷,分散在各處。另外,小女孩的聲音又是從哪兒傳來的?

或許是因為聽不懂他們的話,純凈親王的目光對準了所有人。他再次要求報酬,不過這次的語氣更猶豫了些。身穿無線電鬥篷的單體大笑起來,鼻子向著早已載滿錢幣的幾輛推車點了點。

這真是奇恥大辱!純凈親王盛怒不已,霍然起身,帶得深褐色鬥篷飛揚而起。部署在廣場周圍的士兵見狀,立刻給十字弓上了弦。又有兩名槍手走下飛艇,這些當地的地痞無賴立刻泄了氣,他們顯然見識過那些火器的威力。純凈親王的目光掃過守衛與人群。他趴下來,僵硬地邁步離開廣場。毫無疑問,他會在日後的講話中粉飾今夜的經歷,可那要在事實為人們淡忘之後才行。他的手下從廣場上拖走了戰利品。人群已然散去,不過,拉芙娜還是能看到不少民眾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藏在陰影中觀望。

大老板的手下把傑弗裏、阿姆迪和拉芙娜留在廣場中心,而穿戴著無線電鬥篷的單體吩咐部下去搜查大帳篷和馬戲團貨車。他們拿走了所有提燈,甚至連裝在廣場遠端的那些也沒放過。然後,他們用顎斧對準了那輛華麗的馬戲團貨車。真怪,拉芙娜心想,在這些木版畫與磨損的金銀線織品被劈壞之前,我從沒覺得它們這麽漂亮。披鬥篷的單體對爪族藝術漠不關心,而是謹慎地對行動做出指示,顯然它認為裏面還藏有別的魔法玩具。結果,他們只搜出了地圖。

與此同時,裏特洛從大帳篷中被放了出來。它繞著貨車的殘骸轉了一圈,面露困惑,抑或說哀傷。可才過一會兒,它便開始給那些揮斧的共生體提起了建議,雖然它的喋喋不休被對方認為毫無價值。那個身穿無線電鬥篷的單體將它拽到一邊,簡短對談了一番。裏特洛隨後叫了一聲,興高采烈地穿過廣場,直奔印有大老板標志的飛艇,一路上喊得愈發響亮。它鉆進阿姆迪的組件之間,顫聲向他詢問。阿姆迪則向它撲去,嘴巴一開一合。

廣場另一端,披鬥篷的單體口氣強硬地說了句什麽。裏特洛退開幾步,仰起頭,像狗兒似的望著阿姆迪。然後,它扭身繼續朝飛艇奔去。

“阿姆迪,裏特洛說了什麽?”

阿姆迪自衛式地聚攏成形,惡狠狠地盯著離去的裏特洛。“我不想討論這事。”他說。

連同地圖在內的技術器械都被運上印有大老板標志的飛艇。身著無線電鬥篷的單體退回廣場中心,後面跟著螺旋牙線及一名攜槍共生體。螺旋牙線絮絮叨叨,似乎在抱怨。表示“忠實與理解”的和音不時出現。那單體始終置若罔聞。它看了一眼那兩名人類,操起先前成年男子的聲音說:“追了這麽遠,終於圓滿地告一段落。跟上。”它走向第一艘著陸的飛艇,然後蹣跚轉身,又用小女孩的聲線開口道:“糾正:人類上大老板的飛艇……吱吱,嘎嘎,咯咯——”後半句是對背著槍支的組合們發出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