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31(第4/7頁)

接下來的幾小時,電閃雷鳴愈發遙遠,不過飛艇的航行依舊不太平穩。它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然而晃動得更為突兀且劇烈。

他們大半時間都守著舷窗,望著駛過的森林與沼澤。飛艇飛得如此之低,以至於雨停之後,甚至可以看清樹梢的花朵與濕地中的水禽。這裏與昔日尼喬拉星的赤道環境十分相似,那時,兩位公主曾與剝削者們針鋒相對,也曾向奪去她們人民生命的瘟疫發起過不懈的抗爭。

傑弗裏似乎沒留意到拉芙娜的神情。他正以前所未有的專注俯視大地,“我還是不明白維恩戴西歐斯和大老板在這裏做什麽。我們似乎已經朝南方飛了很遠,遠到正常共生體沒法存活的地步。”

“你怎麽知道?”

“經過河流上空時,我看到了樹林下面的一些景色。那兒是熱帶爪族的定居地——至少我覺得是。當這些定居地的思想聯系起來時,共生體不可能在融入的同時還維持思考能力。看下面那兒,那片樹的周圍。那個斑點,我想應該是漂浮棚屋。”

“……對。”她看見河床的質地有變,各處也不時出現多邊形物體——那些應該是實實在在的建築物。不到一小時,他們已經低空掠過林間空地中的多個聚居點。暮色染遍天空時,聚居地逐漸消隱,森林也被漫無邊際的植被、沼澤和建築物交錯紛亂的地貌所取代。

等他們的小乘務員現身,艇外已是黑夜——艙內也伸手不見五指。房間裏有一盞煤氣燈,不過好像點不亮。除了送來晚飯,炊事員還給他們演示如何點燃那盞燈。這名四體是個樂天派,與拉芙娜想象中的那種監獄看守完全不同。

吃過晚餐,雨勢減弱,而空氣也怪異地逐漸溫暖起來。他們熄了燈,又回到舷窗邊。雷聲已止,但既看不到星星,也沒有月光。狀似營火的亮斑散布在下方,閃爍著光芒。順窗而入的空氣中夾雜著少許穢物與汙水的氣味。

“我們在下降。”傑弗裏說,“可能會降落到那邊正中。”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飛艇並沒有降落。然後是兩個小時。他們在漸響的雨聲與漸起的夜風中墜入夢境。

門閂哢嗒響了一聲,被人拉開。有誰正在撓門。困惑不已的拉芙娜努力想要醒來。炊事員本來會禮貌地叩門,再以和音將他們喚醒才對。

傑弗裏用胳膊肘撐起上身,“什麽——”他壓低聲音問。

“說不定我們終於著陸了?”拉芙娜發現自己也在低語。這沒意義,隨便哪個爪族都能從門外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鬼鬼祟祟的撓門聲沒有停。

她伸出手做了個警戒的手勢,不過傑弗裏早就湊近門口。外面的走廊亮著一盞瓦斯燈。有兩個組件在那裏,不過只能看到輪廓。其中之一把鼻子探入房間,四處張望。然後,它扭動身體從傑弗裏身旁走過。

天人在上,是裏特洛!它比拉芙娜記憶裏的任何時候都安靜。單體的視線越過肩膀投向她,並對屋外的——共生體?——使了個眼色。

不是共生體,是無線電先生的一部分:借著燈光,拉芙娜能看到鬥篷不時反光。那個生物停步不前,大概是在與遠處的雇主交流思想。然後,它從裏特洛身邊擠過,在黑暗裏走得跌跌撞撞,顯然不太擅長回聲定位。每當碰到人類的腿,它都要縮腳踟躕,不過地面實在沒有多少空間未被人類占據,最後,它只得在墻邊縮成一團。

裏特洛把門關得只留一條縫,之後爬過拉芙娜的脛骨,將她的腦袋按在門縫附近,像是在讓她聆聽走廊中的動靜。走廊的燈光使拉芙娜可以輕易看見周遭情形,不過對爪族而言,房間裏一定非常昏暗。無線電單體表現得極為緊張。裏特洛呢?嗯,可能它被嚇得噤聲,但更有可能的是,它只是在展示作為無腦野獸的狡黠。

過了片刻,傑弗裏冷冷地——但聲音很輕!——問道:“噢,這位是誰啊?”

無線電單體引頸面向聲源,似乎放松下來,“傑弗裏,只有你和拉芙娜在?”那話語細若遊絲……卻是阿姆迪的聲音。

傑弗裏壓抑住一聲驚呼,“阿姆迪!你沒事吧?你怎麽——”

“噓,噓!千萬小點聲。如果被發現的話,你的下場幾乎會和我一樣糟。我很好,跟你對話的此時此刻尤其好。我們的好運部分歸功於維恩戴西歐斯身體不適,好像是嘔吐。這就是你沒看到他本人的原因;他的語氣還是那麽自大,不過一半組件的嘴都吐個沒完。不管怎麽說,我的兩個組件被扣在烏特的休息艙裏。烏特和伊爾是這艘飛艇上的無線電鬥篷組件。你們那邊的是澤克。總之,我們把門撞開了一條縫,而我其余的組件就在隔壁。這條聲音通道足夠讓我正常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