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11

整個早上狂風暗暝,也許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場暴雨,也代表了秋日冷冰冰的道別。拉芙娜透過艦橋窗戶看向外面陰霾的景色,目光一如今天的衣著般黯淡模糊。沿山向下看去,那裏霧氣湧動,時聚時散,從而得以層層窺見其中的內海峽及秘島。雨水從北方傾盆而下。飛船上的傳感器顯示那是液體的水,而不是冰雹,但霜雪還是冷冷地覆蓋了整座飛船山,蔓延到新堡鎮的街巷中。

她能看見王國的孩子們和爪族們從南方的新堡鎮和北方的女王大道熙攘而來。她看向西面的顯示屏,看到了漸漸從霧中浮現的纜車。拉芙娜暫停畫面,放大了那些模糊的人影,還有擠在他們身邊的爪族。他們肯定是在一小時前就離開了秘島——只為了在拉芙娜的演講開始前及時趕到。還有25分鐘43秒。

至少到了新集會所,他們可以暖和一些、舒服一些。

這幕景象令她遲疑起來。也許我應該穿得簡樸些,不該像現在這樣?她前後打量著自己。不知為什麽,她和內維爾決定采用這種設計風格時,它還不太像是正規制服。盡管木女王不肯跟她對話,她還是通過內維爾明白了她的意願:女王打算戴著王冠,穿著王袍,她想讓拉芙娜的衣著也顯得正式。好吧。天空的孩子們肯定能看透這些表面文章——可如果不能讓木女王明白,那她的敵意恐怕就永遠不會消融了。

拉芙娜又花了些時間打量自己。事實上,這種風格有其光輝的歷史——雖然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了解的人。布蕾西本人外出去爭取考古學家和軟件工程師的支持時,就穿著類似的衣著。

你看起來很不錯。相信這一點。她拿起自己的顯示器/頭冠,離開了艦橋。

距離開始還有00:03:51。

指揮甲板的通道目前通向貨艙內壁上方的空間。今天這個小地方洋溢著大型演唱會後台的氣氛。目前她還是獨自一人。拉芙娜慢步走過黑暗的房間,沒有費神去調節亮度。她身邊的那個窗口是她自己的演講稿,特別突出顯示開場白部分。開場白可不能搞砸!另一邊的幾個窗口是內維爾特意安排的,通過它們可以看到新集會所的各處。那些只是臨時用的廣角顯示屏,作用極為有限。或許這樣就足夠了。她可以像古時候的表演者那樣,在後台窺視與評估觀眾。

拉芙娜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滿座。內維爾應該也在,就在前排的某個地方。只有木女王和拉芙娜會從飛船裏走出來。內維爾說這是木女王的要求,為了顯得更有王家風範。

00:00:50。爪族踩踏地板的微弱金屬聲從她身後傳來。是木女王。拉芙娜轉過身,向這位聯合女王鞠了一躬。“準備好迎接大日子了嗎,陛下?”這正是拉芙娜想和木女王說的話。如果今天的演講順利,也許你會再次聽取我的意見,再度成為我的朋友。

木女王的幾顆腦袋點了點,然後她露出了笑容,盡管在幾近黑暗的房間裏顯得有些怪異。“噢,是啊,不過看來你準備得最充分。”她用一只鼻子碰了碰墻壁,應該是在指著那邊的會場,“你為自己建了一個多麽……特別……的地方啊。”

“是為我們,女王。為我們所有人。”

00:00:00。她的頭冠毫無必要地在她耳邊發出鳴響。太精確了。過一兩分鐘應該沒什麽差別。但拉芙娜非常擔心自己如果不按照日程表行事,也許就永遠沒有勇氣登上講台了。於是她沒再開口,只是對女王微鞠一躬,穿過那幾道此刻已為她敞開的門。

明亮的日光——當然了,全部來自人工制造——在木女王緩緩步入走廊時便潑灑在她身上。走廊的寬度和爪族的組合級入口的寬度一樣。木女王繼續前行,所有組件齊頭並進。其實空間足夠拉芙娜和她並行,但她從內維爾那裏得知,木女王認為她和拉芙娜最好先後現身。

於是她等待著,一直等到木女王念完開場白,走向左邊自己的王位。在那個瞬間,拉芙娜猶豫起來,害怕起來。這是當你真正意識到自己不成功便成仁時會有的那種感覺。但時間到了,她必須按日程表行事。她走向前去。很奇怪,這身傳統制服讓她充滿了力量,步伐也堅定起來。

她走到燈光下,看不見的號手吹響了歡快的樂聲。這段音樂和爪族無關。在人類古代的歷史上,它象征著敬意。噢不!第一個失誤。就算真要有什麽歡迎,也應該是獻給木女王的。

拉芙娜轉向右方,向自己的王位走去。隨後,她想起自己本來應該先轉身向木女王鞠躬的。好吧,這是第二個失誤,但不算太重要。她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會出些小差錯。

舞台比觀眾席要高出很多。走過舞台時,拉芙娜看著人群,試著輕松地向他們揮手,感覺就像揮舞一根木棍似的,但她還是聽到了友好的掌聲。她向上看去,不由得失神了片刻——我的天哪,這地方看起來好大。她很清楚最近一次增建的具體面積,但內維爾和他的朋友們運用了視覺和遠景方面的小花招,讓它顯得更寬敞了。以前的遊戲區消失不見,今天的墻壁上只有細長的拱形裝飾。它們交錯相疊,一直延伸到高高的天花板上,在那裏,即使飛來飛去的鳥兒也不顯突兀。人造陽光透過水晶穹頂照射下來。她認出了這種建築風格。這是尼喬拉文明復興中期的雨林式建築。公主們從傾塌的廢墟中尋找可用的建築材料——否則她們就再也沒法擁有水晶天窗了。這幕情景觸動了她的心,盡管它對大多數爪族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對這些斯特勞姆的孩子們也沒有太多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