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掘進 17 第一地堡

三人離開冷凍棺,朝著醫務區那邊的手術室走去。布拉瓦心頭紛亂如麻。在自己輪崗期間,不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並不是香草的滋味。他不由得想到了事後的報告該怎麽寫,想到下任警長來接手時的感覺。

“你覺得咱們應不應該通知‘羊倌’?”史蒂文斯問。他所說的“羊倌”,是管理層的頭號人物,一個絕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起來的人。

布拉瓦不屑地笑了笑,輸入了深度冷凍室大門的密碼,帶著他的人來到走廊上:“我覺得這種小事還不值得麻煩他老人家,你們覺得呢?所有地堡都需要羊倌去操心。你們也看得出來,他可是累得夠嗆,沒看他整天都把自己鎖起來嗎?這種小事情,原本就應該由我們來處理,就算是謀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說得沒錯。”史蒂文斯說道。

精神依然不錯的達西,步履卻有些艱難。

他們乘坐電梯往上走了兩層。布拉瓦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己檢查時,那具中了槍的屍體會是什麽感覺?那人已被凍得猶如僵屍一般,可第一次被喚醒時,誰又不是那樣呢?他不由得想起了冰凍和解凍給身體帶來的那些傷害,想到了自己血液中的那些機器,是如何讓他們一點點、一個細胞又一個細胞地連在一起的。若是那些小機器也對槍傷有著同樣的效用,那又會怎樣?

電梯在六十八層開了門。布拉瓦已能聽到手術室中的說話聲。要想將剛剛滲透進自己和史蒂文斯心裏的那套理論完全摒棄,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想將它放下,接受達西剛剛所說的一切則更難。個人記錄因此有了汙點,更加令人心亂如麻。就只剩下三次輪崗了,可現在竟出了這等事。不過,要是那受害人確實還活著的話,那抓捕兇手便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只要他還能開口,那他便能找出那個朝他開槍的人。

鮮有用處的手術室外,醫生和一名助手正坐在等候室內。兩人的手套都已被摘下,那醫生一頭花白的頭發顯得有些淩亂,像是剛剛用手指捋過一般。二人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布拉瓦透過門上的觀察窗看到了他們剛剛從冷凍棺中拉出來的人。只見他正躺在那兒,似乎睡著了,身上完全變了一番模樣——穿著一套淡藍色的罩衫,幾條管子和電線,蜿蜒著插到了下面。

“我聽說我們有了驚天大逆轉。”布拉瓦一邊說,一邊走到水池邊,將咖啡殘渣倒下去,隨即看了看附近,想找一只新咖啡壺,卻沒能找到。現在若是能給他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和一包煙,並且不禁煙,哪怕是再讓他輪崗一次也在所不惜。

那醫生拍了拍助手的胳膊,交代了幾句。那年輕人點了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副手套,隨即轉身穿過那扇門進了手術室。布拉瓦看到他開始檢查連接到那人身上的那些機器。

“咱們可以談談嗎?”布拉瓦問。

“噢,可以。”惠特莫爾醫生說著,搓了搓自己那花白的胡須,“他被送到這兒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病人遠比看上去要堅強。”

“這樣子也不大像是死人嘛。”史蒂文斯說道。

沒人笑。

“他的生命力很頑強,”惠特莫爾醫生說,“一直說自己不叫特洛伊。這都是在我開始化驗前。”他朝著布拉瓦先前拿在手中的那張紙點了點頭。

布拉瓦看了看達西,試圖求證。

“我當時正在上廁所,”達西頗有些不好意思,“他醒來時我不在這兒。”

“我們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為了確定他的身份,我還采了血樣。”

“有什麽發現?”布拉瓦問。

惠特莫爾醫生搖了搖頭。“他的記錄被刪掉了。或者,在我看來如此。”從櫥櫃中拿出一只塑料杯,他就著水池接了一些水,喝了一口。“因為我沒權限,所以資料顯示得並不完整,只有等級和冰凍層面的一些信息。我記得第一次輪崗時曾見過這些,當時顯示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資料,來自管理層,隨後我想到你們發現這個人的地方。”

“管理層,”布拉瓦說道,“可這並不是他本人的冷凍棺,對嗎?”他想到了達西說過的那些話。“蓋子上的血液和棺裏邊的是吻合的,但躺在裏面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這是不是說明有人用了他自己的冷凍棺,來藏屍體?”

“如果我的直覺沒錯的話,事情比那還要糟糕得多。”惠特莫爾醫生又喝了一口水,將指頭插進了發間,“高級冷凍棺上的那個名字,特洛伊,與我從棺蓋上采來的血樣是吻合的,但那個人此刻應該正處在深度冷藏當中。他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放進去了,而且至今從未被喚醒過。”

“可他的血卻出現在了蓋子上。”史蒂文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