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敵人 22嘀嗒嘀嗒(第2/5頁)

現在仍是深夜,但幾個小時後黎明即將到來——如果極限賽組織者這樣安排的話。

“你們倆幹嗎不睡會兒?我來放哨。”我說。

“不,凱特尼斯,我來吧。”芬尼克說。我看著他的眼睛,又看看他的臉,他強忍著淚水。一定是因為瑪格絲。好吧,至少我應該把為她哀悼的私人空間留給他。

“好吧,芬尼克,謝謝。”我說。

我和皮塔一起躺在沙灘上,皮塔很快睡著了。我看著天空,心想一天之內發生了多麽大的變化。昨天,芬尼克還在我的取命名單上,而今天,我卻願意在他的守護下睡去。他救了皮塔,而放棄了瑪格絲,我不明白為什麽。可我再也無法找到我們之間的平衡。現在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趕快睡去,讓他默默地為瑪格絲哀悼。

我睡著了。

我醒來時,已經到了上午,皮塔還躺在我身邊。在我們頭上,一張編織的草席搭在樹枝上,遮擋住了強烈的陽光。我坐起身來,發現其實芬尼克一直就沒閑著,他編了兩只碗,裏面盛滿了水,第三只碗裏盛著一堆蛤蜊。

芬尼克正坐在沙地上,用石頭把蛤蜊敲開。“蛤蜊最好是新鮮的。”他說著,把一大塊蛤蜊肉挖下來,塞到嘴裏。他的眼泡好腫的,可我假裝沒看見。

聞到食物的味道,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我也拿起一個蛤蜊,卻突然看到自己的手指甲裏都是血,便停下手。原來,我睡著的時候,一直在抓臉。

“你知道,要是總抓,是會感染的。”芬尼克說。

“這我也聽說過。”我說。我來到水邊,洗掉血漬,我在心裏忖度著,我是更討厭疼呢,還是更討厭癢。真煩。我三步兩步回到沙灘上,仰起臉沒好氣地說:“嗨,黑密斯,要是你沒喝醉,就該給我們送點治皮膚的東西。”

可笑的是,話音剛落,降落傘馬上就出現在我面前。我伸出手,一個藥膏軟管正好落在我手心裏。“還真是時候。”我說,禁不住眉開眼笑。黑密斯還真行,我的心思他一猜就透,用不著對他嘮叨半天。

我撲通一聲趴在芬尼克身邊的沙地上,擰開藥膏的蓋子,發現裏面是一種黑色黏稠的藥膏,有股刺鼻的焦油和松枝的混合味道。我擰著鼻子,把一小點藥膏擠到手心,然後抹到腿上,結痂的腿變成了難看的深綠色,可是卻立刻不癢了,我輕松地舒了一口氣。我在另一條腿上也抹上藥膏,之後把藥膏扔給芬尼克,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你的腿像爛梨似的。”芬尼克說。可是,我猜他也癢得難受,幾分鐘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也抹上藥膏。是啊,腿上結的痂和藥膏連在一起看著確實讓人惡心。看他那副難受樣,還真讓我挺開心。

“可憐的芬尼克,這是不是你這輩子最難看的時候啊?”我說。

“應該是吧,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你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他問。

“不照鏡子就得了,那樣我就忘了。”我說。

“我看著你的時候可忘不了。”他說。

我們把全身塗了個遍,在後背緊身衣沒保護好的地方,也互相抹了抹。

“我要把皮塔叫醒。”我說。

“不,等等。咱們把臉湊到他臉前,再一起叫他。”芬尼克說。

是啊,反正一天到晚也沒什麽可樂的事,我就同意了。我們蹲在皮塔身體兩旁,把臉湊到離皮塔只有幾英寸的地方,然後搖他的身體。“皮塔,皮塔,醒醒。”我拉長了音,輕輕地喊他。

他慢慢睜開眼睛,突然像被刺了一刀似的大喊起來:“啊!”芬尼克和我癱倒在沙灘上,笑得直不起腰來。每次想不笑了,可看到皮塔一臉懊惱,就又忍不住大笑起來。等我們平靜下來之後,我心想,芬尼克還可以,他不像我原來想象的那麽虛榮或高傲,他人不壞。我正想著,一只降落傘落在我們身邊,帶來了一個剛烤的面包。回想起去年,黑密斯送來的禮物都包含著某種信息,只有我才懂的信息。這只面包傳達的信息是:和芬尼克交朋友。你就會得到食物。

芬尼克拿著面包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占有欲也有點太強了。這沒必要。面包皮上有綠色的海苔,只有四區才有,我們都知道這是給他的。也許他只是覺得面包太寶貴了,也許覺得再也見不到第二個面包了,也許面包勾起了他對瑪格絲的回憶。但最後,他只說了一句,“這面包要和蛤蜊一起吃。”

我給皮塔抹藥的時候,芬尼克熟練地砸開蛤蜊殼,隨後我們幾個圍在一起,大嚼美味的蛤蜊肉和四區的鹹面包。

我們看上去都挺嚇人的——藥膏好像導致身上的痂開始剝落了——但我很高興有了藥膏。它不僅能止癢,還能阻擋粉紅天空中的灼熱的太陽光。從太陽的位置看,應該是快十點了,我們在競技場大約待了有一天了。死了十一個人,還有十三個活著。在叢林裏藏著十個人,有三到四個是職業選手,我也懶得去想其他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