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敵人 22嘀嗒嘀嗒

皮塔扔下箭袋,把刀子刺入猴子的後背,一刀又一刀,直到它松開嘴。他把猴子一腳踢開,準備應對更多的猴子,我也拿到了他的箭袋,搭上箭,芬尼克在我背後,累得氣喘籲籲,但卻不像剛才那麽忙於應對了。

“過來吧!過來吧!”皮塔大喊,怒火中燒。可是猴子卻沒有再上來,它們好像聽到了無聲的召喚,退回到樹上,蹦跳著消失在林子裏。也許極限賽組織者的命令吧,告訴它們已經夠了。

“帶她走,”我對皮塔說,“我們來掩護你。”

皮塔輕輕抱著癮君子,走了最後的幾碼,來到沙灘,而我和芬尼克做著防禦的準備。但現在除了地面上橘黃色的猴子屍體,其他的猴子都不見了。皮塔把她放在地上。我把她胸口的雜物撥拉掉,露出了四個被牙刺穿的孔。血從裏面慢慢地流出來,四個孔看上去並不十分可怕,真正的傷在裏面。從刺穿的位置來看,猴子咬到了致命的地方,是肺部,也許是心臟。

她躺在沙灘上,像陸地上的魚一樣張開口費力地喘著氣。

她幹癟的皮膚是青灰色的,突出的肋骨像極度饑餓的孩子。她當然有飯吃,但我想她嗎啡上癮就像黑密斯對酒精的依賴。她的一切都表明她生活非常頹廢——她的身體、她的生活、她空虛的眼神。我抓住她的一只手,這只手在不斷抽搐,不知是由於受到毒霧的侵襲、還是遭受攻擊後的恐懼、還是嗎啡停止後的毒癮發作。我們束手無策,只能守在她身邊,眼看著她死去。

“我去林子那邊看看。”芬尼克說著,大步走開了。我也想走開,但她牢牢抓住我的手,只有撬才能撬得開,可我又不忍。我想起了露露,我興許能給她唱個歌什麽的。可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別說知道她喜歡什麽歌了。我只知道她就要死了。

皮塔俯身待在她身體的另一側,撫弄著她頭發。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耳語,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用我家顏料盒裏的顏料,我可以配出各種各樣的色彩,粉色,如嬰兒的皮膚般的嫩粉,或如大黃莖花朵般的深粉;綠色,如春天的綠草般的翠綠;藍色,如晶瑩的冰淩般的淡藍。”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癡癡地聽著。

“一次,我花了三天時間調色,直到我在白色的皮毛上找到了陽光的顏色。你知道,我一直以為陽光是黃色的,可它遠遠不是只有黃色那麽簡單。它是由各種顏色構成的,一層層的。”皮塔說。

癮君子的呼吸越來越淺,最後成了短暫的氣喘。她用手在胸口的血上蘸了蘸,比畫著她平時最喜歡的螺旋形。

“我還沒想出來該怎麽畫彩虹,它來去匆匆,我總是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捕捉它,就是這邊一點藍色,那邊一點紫紅色,然後就消失了,消散在空氣中。”皮塔說。

癮君子好像被皮塔的話催眠了,她舉起一只顫抖的手,在皮塔的臉上畫了一朵在我看來像是花的形狀。

“謝謝。”他耳語著,“它很漂亮。”

在那短短的一霎,她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發出了輕微的咯咯聲,之後她蘸血的手無力地垂到胸前,她咽了最後一口氣。炮聲響起。她抓著我的手也松開了。

皮塔抱起她,把她放到水裏。他走回來,坐到我旁邊。癮君子朝宙斯之角的方向漂了一會兒,之後直升機出現,從裏面伸出一個四爪的機械手,把她抓到飛機裏,隨即消失在黑暗的夜空。她去了。

芬尼克也回來了,他的手裏抓著滿滿一把箭,上面還有猴子血。他把箭扔到我身邊的沙灘上。“我想你用得著。”

“謝謝。”我說。我趟到水裏,把弓箭和傷口上的血洗掉。當我返回林邊準備找點苔蘚來擦幹弓箭時,所有猴子的屍體都已經不見了。

“它們到哪兒去了?”我問。

“不太清楚,那些藤蔓都挪了位置,猴子也不見了。”芬尼克說。

我們呆呆地看著林子,既木然又疲憊。在靜靜的月光下,我看到身上剛才被毒霧侵蝕的地方已經起痂了,這些傷口不再疼痛,而是開始發癢,奇癢無比。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說明傷口已開始愈合,我看看皮塔,又看看芬尼克,他們也都在使勁地撓臉上受傷的部位。甚至芬尼克的漂亮容貌都被今晚的毒霧給毀了。

“別撓。”我說,其實我自己也很想撓。媽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們這樣是會感染的,興許你們可以試試用水止癢?”

我們來到皮塔打洞的那棵樹,芬尼克和我在一旁放哨,皮塔繼續挖樹洞,沒有出現新的危險。皮塔找到了一個很棒的樹脈,水從插管裏湧出來。我們痛飲了一番,然後用溫暖的水沖洗我們傷口結痂的地方。我們用貝殼盛滿水,之後回到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