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世紀極限賽 13重返競技場

我大腦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身體就做出了反應,瞬時,我已沖出了房間,穿過勝利者村的草坪,把自己淹沒在黑暗中。從陰冷的地面泛上的潮氣打濕了我的鞋襪,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我的臉上,可我卻沒有停下來。往哪兒跑?哪裏?樹林,當然是。我跑到隔離網邊,聽到了嗡嗡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已如困獸一般被囚禁了起來。我心慌意亂地向後退去,又急忙轉身,向前跑去。

當我意識稍微清醒時,我發現自己身在勝利者村一間空房的地下室裏,兩手扶地,跪在那裏。微弱的月光透過頭頂的天窗灑在室內。我又冷又濕,呼吸急促,盡管我試圖逃脫,但這絲毫無助於抑制我內心的癲狂情緒,它會把我吞噬,除非把它釋放出來。我把襯衫揪成一個團,塞進嘴裏,之後開始大叫。我這樣做了多久,不得而知;但當我停下時,我已幾近失聲。

我側身蜷縮在地上,怔怔地看著投射在水泥地上的月光。回到競技場,回到那噩夢般的地方。那就是我新的去處,閃現在我眼前的不是競技場,而是其他的一切: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侮辱、被折磨、被殺死;在荒野中逃生,被治安警和直升機追逐;和皮塔結婚,然後我們的孩子被強迫送入競技場。我永遠不要再回到競技場去。為什麽啊?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勝利者可以終生不再參加抽簽儀式。這是贏得比賽的約定。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地上有一塊布,是以前刷油漆時用過的,我把它拉過來,當毯子蓋在身上。遠處,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現在,即使我最愛的人,我也不再去想,我只想到我自己,和等待著我的一切。

那塊布很硬,卻給我帶來溫暖。我的肌肉漸漸松弛下來,心跳緩慢下來。那個拿盒子的小男孩浮現在我眼前,斯諾總統從裏面拿出有些泛黃的信封。這真的是七十五年前為世紀極限賽所寫下的規則?似乎不大可能。這對於凱匹特目前的不利處境似乎是一個太過標準的答案了。除掉我,把所有轄區歸到它的統治之下。

斯諾總統的話在我的耳邊回蕩,“為了提醒反叛者,即使他們中最強壯的人都無法戰勝凱匹特,七十五屆饑餓遊戲世紀極限賽男女貢品將從現有的勝利者中選出。”

是的,勝利者是強者。他們在競技場逃過一劫,又擺脫了壓得老百姓喘不過氣來的貧困的煩擾。如果說哪裏還有希望的話,那麽他們,或者說我們,就是希望的化身。而此時,我們中的二十三個人要被殺死,這表明即使是這一點點希望也不過是個泡影。

我慶幸自己只是去年才贏得了比賽,否則我就會結識其他勝利者,這不僅因為我會在電視上看到他們,而且因為他們每年都被極限賽組織者邀請為嘉賓。即使並非所有人都會像黑密斯一樣做指導老師,他們中的多數人也會回到凱匹特參加活動。我想,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成為了朋友。而我所要擔心被殺死的朋友只有皮塔和黑密斯。皮塔和黑密斯!

我兀地坐了起來,扔掉蓋在身上的布單。我一直想什麽呢?我永遠都不會殺死皮塔或黑密斯,但他們中的一個將會和我一起進入競技場,這是事實。他們甚至已經商量好了誰去。無論先抽中哪一個,另一個有權作為志願者去替換他。無論怎樣,皮塔會要求黑密斯允許他和我一起進入競技場,去保護我。

我開始在地窖裏徘徊,急切地尋找著出口。我是怎麽進來的呢?我慢慢摸到通向廚房的台階,看到門上的玻璃已經被打碎了。我的手黏乎乎的,似乎在流血,肯定是玻璃劃的。我終於沖到黑夜中,直奔黑密斯的住處。他正獨自坐在廚房的桌旁,一手握著一只半空的酒瓶,另一只手握著匕首,喝得醉醺醺的。

“瞧瞧,誰來啦。折騰夠了吧。終於想清楚了,親愛的?終於弄明白你不是一個人去競技場?瞧,你是來問我的……什麽事?”他說。

我不回答。窗戶大開著,凜冽的寒風抽打著我,就好像我在室外一樣。

“我得承認,這對那男孩要容易些。他剛才就來了,那會兒我還沒來得及把酒瓶上的封條撕開。他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好進到競技場。可你會說些什麽呢?”他學著我的聲音說,“代替他,黑密斯,因為機會是均等的,我更希望皮塔不是你在後半生能有一次機會,嗯?”

我咬住嘴唇,沒吱聲。既然他點到了,恐怕這也就是我想說的。讓皮塔活下來,即使這意味著黑密斯得死。不,我不會這麽說。當然,他有時挺討厭的,可他已經成了我家庭的一員。我到底幹嗎來啦?我思忖著,我到底想要怎樣?

“我來要點喝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