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列島 4(第6/7頁)

“你,下一個階段什麽最重要,有何見解?”

“有個腹稿。”中田不慌不忙地答道,“雖然還不完善,但是,大致有些條理了。”

“好!請盡快把它整理出來。明天我打算給首相打個電話,見一面。另外,你們明天誰去趟京都……去兩個人。京都有個叫福原的學者——雖然還年輕,但是,讀了他寫的東西,就知道他是一位真正有作為的學者。帶上我的信去,向他說明原委,希望得到他的合作。具體見面後怎麽說,明天再告訴你們。也得請他考慮一下這個重要的事情。東京這批學者,很早以前就是今天這副樣子了,他們對於長遠的大問題,不善於深思熟慮……這類事,也只有京都的學者才行……”

“福原……”幸長小聲重復了一句,隨後問道,“是搞比較文明史的吧?您從前就認識他嗎?”

“不認識。”老人一邊輕聲幹咳一邊說,“只和他通過一兩次信,但是,他應該明白……”

燈光映照在裏面的隔扇門上——另一個隔斷旁邊的隔扇門敞開著,姑娘點燃古式紙罩燭燈後,走了進來。

“哎呀……” 姑娘皺了皺眉,“茶花……”

小小的茶花從柱子上掉落下來,在紙罩燭燈泛黃的光照下,浮現出像血一樣的點點紅色。


第二天早上——

小野寺和早上從某個聯絡站回來的邦枝拿著老人的信去了京都。新幹線行駛路線還是靜岡以西折返,出於安全的考慮,從靜岡到新大阪花了三個多小時。包括舊東海道路線在內,所有列車都是嚴重超員,連軟席車過道都坐滿了人。

小野寺站在擁擠不堪的過道上搖晃著,在通過天龍川的時候,突然,一種頗為復雜的感觸油然而生——一年前,他正是在這兒附近的東京站八重洲口的茶室裏,偶然遇見了來這裏調查新“新幹線”測量誤差的朋友。

那個時候,小野寺正好去“海溝探險”。現在回想起來,那便是所有事件的導火索。

此後,他的朋友——鄉六郎喪命於天龍川上遊。兩人共同熟悉的記者朋友,憑其社會部記者的直覺,推測有可能是由於施工不當或掩蓋施工差錯而導致的被殺。但是,最終還是認定為自殺。也許被認定為事故死亡更為貼切一點。後來發現了鄉六郎的筆記本,加上小野寺去小笠原出差的時寄來的一封掛號信(因為是掛號信,與其他郵件不同,所以遲遲沒有送到小野寺的手上)——把筆記本和信的內容關聯著一起看,事情的真相就一目了然了。這個鄉六郎……根據縝密的計算和精辟的模擬實驗,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件中的些許端倪。他在驚愕之際,又感到十分困惑,因為他知道,如果說出這件事的話,別人一定以為他是個怪人,這讓他騎虎難下——特別是根據 “模擬實驗”,鄉六郎得出了“新‘新幹線’不能施工”的結論,他被這個結論的責任感折磨著,在極度的睡眠不足、精神過度緊張以及一直以來的興奮狀態下,只身一人去了上遊的危險區——最終死於正常狀態下不可能發生的意外事故。

這家夥,居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小野寺心裏這樣想。然而,依據推算做模擬實驗,並把它放大……一個令人難以想象的、巨大的危機全貌便呈現在眼前,這讓朋友不能,也不敢想下去。就像康托爾沉溺於“集合論”不可自拔而自殺,圖林想要從理論上證明“萬能圖林機械”的可能性而自殺一樣,在人世間就有這樣一些“不堪理論性歸結”的人,他們繃得過緊的理智之弦,最終會伴隨著“哢嚓”聲斷掉。

小野寺忽然想起來,自己為了祈求朋友能夠在九泉之下瞑目,曾到京都去和做記者的朋友討論過自殺還是他殺的問題。而此時,自己又向京都方向走,他不由得感到有點頭暈目眩。——沒錯,那個時候,在加茂川沿岸的“河床”上……突然遭遇了“京都地震”……後來,故意失蹤……後來……再後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日本將來會發生那種事情也好,自己被卷進這項工作裏來也罷,都完全沒有想到。但是,現在……他是知道關於日本命運的絕密情報的極少數人之一。……而且,危機感和“秘密性”的雙重壓力已經讓他難堪重負……多麽可怕的事情!小野寺擦去臉上的汗水,心裏呐喊道:啊!我的天啊!

京都市內大部分地區已經從去年的“京都大地震”創傷中恢復了元氣。但是,祗園、先鬥町等號稱“京都精華”的花街柳巷、倒塌燒毀的平民密集住宅區,仍然還是一幅荒涼的景象。

當小野寺和邦枝到達那位學者在京都北部的住宅時,得知他從前幾天開始身體狀況就不太好,一直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