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列島 3(第2/5頁)

“這簡直像是江東的奧斯威辛……”一位進行受災調查的人員面如土色地說道。

這次受災,損失達數十兆日元。約占本年度GNP[33]的百分之十,國家預算將近一半的財富,頃刻間毀於一旦。全國五十萬個企業中,有四分之一遭到了破壞。約占全國總生產力百分之四十的石油精煉設備、鋼鐵、造船、電力及其他工業都無一例外地受到重創。僅東京都內的工業生產值,就占全國工業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十七,加上東京—橫浜、東京—千葉在內,占到全國工業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二十以上,然而,現在這些地區,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生產設備都因遭受嚴重破壞而不能使用。也就是說,日本整個國家的百分之十以上的生產能力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全國石油儲備量約百分之十,即二百五十萬升化為烏有。一般來說,重建工作進展無論多麽迅速,也需要五到六年的時間才能完成,因為僅災害處理就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大批的人群開始向縣和地方移動,他們除了身上穿的,一無所有。幹線鐵路除了東海道、新東海道線以外,修復得花費一兩天的時間,因此每輛列車的乘客都驚人地爆滿。不僅如此,擔心朋友、親戚的安全,或者是懷著看熱鬧的心情,從其他地方湧向東京的人數也大幅度上升。於是,第二天,國有鐵路在全國範圍內開始限制銷售前往東京方向的列車票。道路上車輛擁擠混亂,針對這一點,設立了臨時檢查站,開始限制進入東京的人數。有趣的是,在編造借口到東京來看熱鬧的、無責任感的人與阻止他們的警察和鐵路職員發生了打鬥事件。那些冒失輕率的報紙還把阻止行為責難為“警員蠻橫”。所謂“大眾社會”,就是指社會整體上是反對“統治”的,而統治者又軟弱無能,對於“緊急事件”沒有應對準備,是一個很難管控的社會。平常沒事的時候倒無所謂,但是一旦整個社會陷入危機的時候,奢靡、任性、傲慢的人們將在各個地方引發混亂和無政府狀態。

盡管如此,身處受災中心地區的人們卻非常冷靜。因為在經歷了瞬間降臨的大災難後,像附體邪魔一下被趕走了似的,人們的心情變得莫名的平靜。而且,在這裏,被稱為“災難一代”的人們,他們熟知戰爭和戰後的災難與窮困社會,他們對災區社會的穩定起到了鎮靜作用。新聞已經多次重復報道過有關震災的規模,但是大家從自己身邊卻找不到與震災規模的關聯,人們非常關注事態的發展,但越聽新聞,反而變得麻木了。幸運的是,地震時下了大雨,雨後持續晴天,郊外房屋完好的住宅區的人們,每天都來到戶外,呆呆地看著還在冒著黑煙的都市中心的天空。

都市中心安靜得讓人難以置信。地鐵除了一部分外,幾乎全部燒毀,而且還被水淹沒——在水裏,成千上萬的屍體開始慢慢腐爛。神田、茶水附近的環形路上出現了多處斷裂;高速公路上沒有一輛汽車;由於汽油、液化石油氣很難搞到手,在四處散落水泥塊和廣告牌的道路上,除了卡車、翻鬥車、公共汽車以外,基本上看不到轎車的影子。人們走在路上,臉上呈現出一副苦澀的表情。

到現在為止,這個世界上最紛繁混亂、人口最多的大都市,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長長“休假”。當你呆呆地看著馬路的時候,雖然沒有風,但會看到從傾斜的大樓上突然墜落的廣告牌或玻璃,它們慢慢地落下來,無聲無息地碰到地面又靜靜地彈起來。即使建築物受損不大的地區,也有無數傾斜的、隨時可能倒塌的建築物。樓房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禁止入內,但還是阻止不了人們回到半倒塌的家裏取回自己財物的行為。這些地方還出現了多次余震,特別是地震的三天後,在內陸北多摩附近發生了震級為六點一級的地震——這次“余震”使多摩丘陵平均下降了二十厘米,武藏野台地反而上升了二十五厘米,出現了上升下降的“交替”情況。當地震發生時,幾百棟早已傾斜的房屋倒塌了,同時又增加了幾十名“死傷者”。

國會召開緊急會議的通知發出四十二小時後,總算達到了法定人數。在國會休會期間返鄉的眾議員們,由於交通中斷不能及時趕到東京——特別是幾條交通主幹道被切斷,羽田機場處於無限期關閉中,成田機場雖然已經限制了國際航班的起降班次,但仍處於最大極限的運營狀態,使得他們一籌莫展。留在東京都內的眾議員中,有的死亡,有的下落不明。東京都知事由於身負重傷,需要絕對靜養,現在由副知事代行職責。

在緊急狀態下,隨著《災害救助法》的實施,為了研究大幅度擴大救助的對策,執政黨與在野黨在國會共同組建了“第二次關東大地震災害對策特別委員會”。東京都、受災各縣和首都圈整備委員會三方一起重新組織召開了“首都圈緊急復興會議”。特別委員會向國會提出請求,希望在治安、物資、供給、物價管理和限制人員進入東京等方面得到為期三個月的特別權限。在出動搶險救災人員中,自衛隊破例投入了兩個師的兵力,除特種部隊以外,部隊靠人海戰術,重點恢復地面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