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上的羅賓漢(第2/3頁)

雖然這套弓箭是臨時制造的,但如果你技術還行,把箭射到一英裏開外還是不成問題。只是特雷弗不想浪費,畢竟箭也不是那麽容易制造的,現在他對如何提高準度更感興趣。看到箭頭以近乎水平的軌跡射出,真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仿佛它們會沿著月球表面一直飛出去似的。甚至還有人因此警告特雷弗千萬要當心,那些被他射出去的箭,很可能會變成月球的衛星,繞著月亮飛一圈,直接紮到他的背上。

第二天,下一艘運載火箭也降落了,只是這一次沒能按照計劃進行。其實,這次著陸也很成功,可惜自動駕駛裝置的感應雷達犯了個小錯誤,死心眼的計算機卻高高興興地聽從了命令。結果它瞄準一座高山,穩穩地降落在山頂,雄赳赳氣昂昂,活像一只歸巢的老鷹。基地周圍有很多山,唯獨這一座我們打死也爬不上去。

千呼萬喚的補給就這麽立在我們頭頂,離地五百英尺[46]高。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該黑了。這可怎麽辦?

大概有十五個人馬上想到了同一個主意。接下來的幾分鐘裏,每個人都一陣亂跑,在基地裏四處翻找所有的尼龍繩。不一會兒,一捆繩索便堆在特雷弗腳下,長度足有一千碼。所有人都熱切地期待著。他把繩子的一頭綁在箭上,拉弓,瞄準,放箭,看那架勢仿佛要把星星射下來。箭往上躥,可惜只飛到山崖的一半高,繩索的重量便將它拉了回來。

“抱歉。”特雷弗說,“我射不了那麽高。而且別忘了,如果我們想把繩子掛到上面,箭頭還要綁上掛鉤,那可就更沉了。”

繩索在空中飛舞了好幾分鐘,我們看著它緩緩降落,氣氛變得十分陰郁。現在的形勢確實有點兒可笑,我們的飛船能量充足,足以在月球表面飛上二十五萬英裏——可現在,我們卻被這段不算太高的山崖難住了。如果有時間,或許我們可以繞到山的另一邊找條路登頂,但那需要多跑好幾英裏,也會增加許多危險。離太陽落山只剩幾個小時,那簡直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科學家們永遠不會束手無策,只要問題尚未解決,他們就會想出無數巧妙(有時候卻是過於巧妙)的方案。但這一次,情況有些麻煩,只有三個人同時想到了辦法。特雷弗聽了之後想了想說:“好吧,可以試一下。”完全是一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口氣。

準備工作花費了一點兒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寫滿了焦急。日頭低垂,夕陽僅剩的余暉在峭壁上漸漸攀升,陰影蠶食著大地。我心中暗想:就算特雷弗把抓鉤掛上去,想要穿著宇航服爬到山頂也沒那麽容易啊。看看那麽高的山崖,我就頭暈目眩,幸好有幾位登山健將已經躍躍欲試地準備大顯身手了。

終於,萬事俱備。繩索經過精心的整理,確保它飛上天空時不會受到多余的阻礙。箭矢後方幾英尺處的繩索上系著一只會發光的小抓鉤,希望它能順利地勾住巖石,不要掉落下來——更不要讓我們失望——我們的希望全寄托在它身上了。

這一次,特雷弗用了不止一支箭。他把四支箭系在繩索上,每一支間隔兩百碼。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幕,他那一身笨重可笑的太空服在落日最後的光輝中閃閃發亮,卻帶有一種不協調的莊嚴感。他拉滿弓,指向蒼穹。

箭矢離弦,刺向群星。沒等它飛升到五十英尺,特雷弗已經用他臨時制造的寶弓射出了第二支箭。它緊緊跟隨第一支的腳步,帶著另一段長長的繩索躍上星空。幾乎是同時,第三支箭緊隨其後,又帶起一段繩索——緊接著是第四支,我敢發誓,這時,第一支箭的勁頭還沒有出現頹勢。

僅憑一支箭無法帶動整條繩索,但用四支箭分段完成,想要達到預期的高度卻是不難。前兩次試射,掛鉤都落空了,但第三次,它牢牢地掛到懸崖上——第一位志願者開始沿著繩索向上攀爬。雖然在低重力環境下他只有三十磅重,但這麽高的距離,摔下來也不是鬧著玩的。

好在他沒事。一個小時後,火箭裏的供給品源源不斷地運下山崖,在日落以前,所有重要物品都送到了地面。但我必須承認,當一位工程師驕傲地向我展示地球那邊寄給他的口琴時,我的滿足感一落千丈。我相信,不用等到月球的漫漫長夜過去,所有人就會被這件樂器徹底煩死……

當然了,這又不是特雷弗的錯。

隨後,我們一起返回飛船。我們走在這片平原上,在飛速流動的巨大陰影之間穿行,這時,特雷弗發起了一個提議。我敢肯定,從此以後,當人們看到月球第一考察隊出版的內容詳盡的地圖時,一定會感到非常困惑。

想想看,在所有版本的月球地圖中,有一片一馬平川、毫無生氣的廣袤平原,名字叫作“舍伍德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