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黃金時代(第3/26頁)

犯罪實際上已經消失。犯罪既沒有必要,也不可能。誰都不缺少什麽,偷竊毫無必要。此外,所有潛在的罪犯都知道超主的監控無處不在。在統治的初期,他們為維護法律和秩序所做的幹預十分有效,教訓令人刻骨銘心。

由情感引發的犯罪雖然並未絕跡,但是至少幾乎少有耳聞。現在,大多心理問題都已得到解決,人類心智多了一份理性,少了一份感性。前幾代人可能會稱為惡行的事,現在看來不過是古怪行為,或者頂多算得上有失體統。

最顯著的變化是二十世紀特有的瘋狂發展速度放慢了,生活較前幾代人更悠閑。雖然有少數人覺得日子過得缺乏激情,但對大多數人來說更平靜、更祥和了。西方人重新學會了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從未忘卻的東西:只要不是徹底的懶惰,悠閑地生活絕非罪過。

不管未來會帶來什麽問題,時間還是一樣輕快前行,從人們手邊溜走。現在的教育更為徹底,持續的時間更長。很少有人在二十歲前離開學校,而這時也僅僅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教育,經過旅行和體驗,拓寬了思想,然後他們在二十五歲時回到校園,再讀上三年書。盡管這樣,他們日後或許還要偶爾進修幾門自己感興趣的課程。

人類延長的學習期超過了體格成熟的最初階段,由此衍生很多社會變革。有些改變是早在幾代人之前就必須要面對的,但早期人們拒絕面對挑戰,或者假裝沒必要變革。值得一提的是性的習俗模式——如果之前的單一方式也算是一種習俗模式的話——發生了根本改變。兩個發明徹底動搖了傳統的根基,諷刺的是,這些發明完全是來自人類,跟超主毫無幹系。

頭一個發明是絕對可靠的口服避孕藥,第二個發明跟指紋識別同樣可信,通過對血液進行極其細致的分析來鑒別新生兒的生父。這兩種發明對人類社會造成的影響只能用破壞性三個字來形容,清教徒的褊狹思想殘余被一掃而光。

另一個巨大變化是新社會極大的流動性。完善的航空交通讓任何人都能在片刻間前往另一個地方。天空比地上的道路更為寬裕通達,二十一世紀在較大範圍內重復了美國建立“車輪上的國家”的壯舉,它讓世界長了翅膀。

說翅膀也不確切——普通的私人飛行器和空中客車就沒有翅膀,也沒有可見的控制台面。連舊式直升機笨拙的螺旋槳也被淘汰。不過,人類還未發現反引力,只有超主掌握這個終極秘密。人類的空中汽車靠的是萊特兄弟理解的那套原理。噴氣動力直接作用,輔以形式更微妙的高度控制,將飛行器前推升入空中。無處不在的小型空中汽車打破了人類不同族群的最後界限,這是超主的法律法規所不能企及的。

更深刻的變化也已發生。這是一個完全世俗的時代。超主到來之前存在於世的那些信仰,只有一個經過凈化的佛教派別(它或許是最為嚴苛的一種宗教)存活下來。以奇跡和啟示為基礎的宗教信條徹底崩潰。隨著教育的興盛,宗教日漸衰微,但超主一時並未明確立場。時常有人問起卡列倫對宗教的看法,他總是回答說這是個人的事情,只要不妨礙別人的自由就行。

如果不是人類的好奇心重,舊的宗教信仰或許會再持續幾代人。人們知道超主能回到過去,因此歷史學家多次請求卡列倫出面平息古代的一些論戰。也許是這些問題讓他心煩,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慷慨相助會帶來什麽結果……

他以永久借用的形式給了世界歷史基金會一台儀器。那只是一個電視接收機,帶有一個精致的控制器用來控制時空同步。它可能與卡列倫飛船上遠為復雜且無人知曉操作原理的機器相連接。只消在控制器上輕輕一按,朝向過去的窗口就打開了。人類五千年的全部歷史轉瞬間近在眼前。機器去不了更早的時空,屏幕上一片空白,令人沮喪。也許這是自然的原因造成的,也許超主刻意不想讓人看到。

盡管任何有頭腦的人都清楚,世界上所有的宗教著述都可能不真實,但這次探究帶來的震撼仍十分強烈。新的發現不容置疑,超主使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魔法,讓人看見世上所有主要宗教的真正起源。它們中的大部分都出於高貴的目的,能夠振奮人心——但這並不足以讓它們繼續存在。幾天之內,人類的各種救世主便失去了神性。在強烈而冷靜的真理之光的照耀下,兩千年以來支撐了幾百萬人的信仰如朝露一樣消散。宗教塑造的善與惡也一朝成為過去,再也不能影響人類的心智。

人類失去了古老的神靈,現在他們已經成熟,不再需要新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