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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天文學家迷惑地望著這些飛行的火球。眼前的一幕是嶄新的——比任何一件武器的意義都更加重大得多。這些飛行器擁有一種新式推進手段,足以淘汰火箭。它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朝任何一個方向自由翺翔,而且加速度很高。它們的確需要這種機動性。因為要塞裏所有的設備都是固定的,武器威力就比它們大得多;而它們的防禦手段,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它們的速度。

在完全靜默無聲的狀態下,戰鬥一步步走向高潮。數百萬年前,冷卻的巖漿形成了這片雨海的巖石。如今這些飛船的武器又讓這些巖石再次成了巖漿。在要塞的外邊,攻方的粒子束將憤恨宣泄在巖石上,巖石熔化後又變成白熾的雨霧射向空中。完全無法判斷哪一方給對手造成的損傷更大些。要塞的保護屏上會反射出火焰,就好像白熱的鋼鐵上彈起來的火花。那時候,飛船就會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閃開,而要塞裏瞄準設備還需要幾秒鐘才能再次鎖定它。

惠勒和哲美森都感到吃驚,因為戰鬥竟然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展開。交戰雙方多半從未相隔一百公裏以上,而且時常還遠遠近於這個距離。說真的,當你用光速的武器作戰,或者說得更透徹些,當你在用光束作戰的時候,這一點距離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直到戰後他們才想到這個現象該作何解釋。所有的輻射武器都有一個局限,它們必須遵守負二次方定律。以炸藥為彈頭的導彈,不會因為射程產生不同的殺傷力。如果一個目標遭到的是原子彈打擊,那麽無論核彈飛行十公裏還是一千公裏,效果都是一樣的。

然而對任何形式的輻射武器來說,距離增加一倍,那麽功率就只剩下四分之一了,因為光束的能量會在傳播途中分散。因此,毫無疑問,大聯邦的司令官會拿出最大的膽量去接近目標。

要塞一方,由於缺乏機動性,必須承受飛船對它的一切暴行。戰端開啟幾分鐘後,不經保護的肉眼就再也沒法面對南方的任何一個地方了。巖石融化後的蒸氣時時被拋向高空,然後又墜落下來,好像熒光閃閃的水霧。不多久後,惠勒嘗試著調整他的簡易潛望鏡,然後透過深色遮光鏡向外望去,他簡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駭人一幕。在穹頂底部的周圍,巖漿已形成了一個緩慢擴展的圓環,山脊正逐漸被它融化,連巖石堆也變得如同一坨坨的白蠟。

這是令人驚嘆的一幕,以往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領略過武器的力量有多麽駭人,而今天這一切僅在幾公裏以外。哪怕只有一絲一縷的能量束反射到他們這裏,他倆就會迅速化為烏有,就好像烈焰中的一只蛾子。

接著,三艘戰船似乎開始采用一種較為復雜的戰術編隊,為的是對要塞保持最大限度的轟炸態勢,同時減少它的反擊機會。有幾次,某一艘戰船從他們頭頂掠過,惠勒會盡快躲進石縫,唯恐從反射屏彈回來的輻射會濺落到他們頭上。哲美森已經不再勸說他的同伴少冒風險,他沿著壕溝爬行了一段距離,尋找著更深處的避難所,最好是頭頂有遮蓋物的。所幸,他離得並不太遠,巖石也幫忙阻擋了無線電波的消散,所以,惠勒可以不斷地為他現場解說戰況。

難以相信的是,整場戰鬥到目前為止只延續了不到十分鐘。惠勒警惕地掃視著南方的火光,他注意到巨大的半球體似乎有些不對稱了。開始他以為是有一台發電機故障,令防護罩無法維持原狀。接著他看到巖漿的河流至少已漫延一公裏,於是猜想是整個軍事要塞從地基上漂浮起來了。防禦者自己多半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的隔熱系統一定能阻擋太陽的熱能,對於巖漿的小小熱度,恐怕沒什麽反應。

現在,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作戰的光束不再隱形,那是因為要塞上空不再是真空狀態了。在它的周圍,熔沸的巖石釋放出大量的氣體,穿過氣體的一道道光束清晰可辨,猶如地球上霧氣氤氳的探照燈光。與此同時,惠勒開始注意到,在他的周圍不斷有雹子般的微小顆粒灑下來。他迷惑了一陣子,隨後明白過來,那是巖石的蒸氣在半空又凝成的石屑,然後撒落下來。它們都很輕,很小,似乎沒什麽危險,他也沒有告訴哲美森——他不想讓哲美森擔憂太多。只要撒落的塵砂不太重,普通的隔熱太空服就能抵擋得了。無論如何,它們落回地面的時候多半已經冷卻了。

穹頂周圍暫時形成的稀薄大氣造成了另一個出人意料的效果。天地間偶爾會出現閃電。要塞周圍一定累積了大量的靜電。有些閃電本身應該是很壯觀的,然而在白熱化的雲霧背景下,很難看清楚。

盡管惠勒已經習慣了月球上永恒的沉寂,但他還是有一種不現實的感覺,因為眼前的沖突如此激烈,卻連一絲聲響也沒有發出來。有的時候,他的身底能感到一陣陣柔和的振動,那也許是巖漿墜落後,通過巖石傳遞過來的震蕩。然而絕大多數時間,他感到自己正在觀看一档電視節目,而電視機的音頻恰好故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