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傅斯恬心臟猛然收縮, 與她對視著,呼吸滯澀。

一個“會”字就在喉嚨裏,可她卻沒有馬上說出口。她不想承認, 但她必須承認,她猶豫了, 她心底裏有一種害怕在蔓延。

張潞潞也看出了她的猶豫, 沒有逼她,反而垂下了眼眸,安慰她:“沒關系。其實, 我也沒有想一定要你寫。我只是有些擔心校長信箱是不是真的有用, 想多一些部門知道這件事,可能會更容易引起重視。”

她擡眸, 很勉強地對傅斯恬笑笑:“和你傾訴以後, 我心裏突然覺得輕松了很多。還是非常謝謝你。走吧, 時懿還在等你。”

說完也不等傅斯恬再反應, 她背過身, 埋著頭往台階下走去。

傅斯恬看著她的背影,喉嚨發澀,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上報上去,卷進這一場是非裏, 前路風雨難料,最安全的做法應該是, 明哲保身。可是, 如果施惡者是主謀,那視而不見的旁觀者,是不是幫兇?她可以為了職責、為了原則, 上報楊月,那為什麽不能夠同樣上報張潞潞?還是從前那幫楊月的所謂善意、所謂問心無愧,其實也不過是她自我催眠、為了保護自己、撇清責任而找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說到底,從始至終,她不過也是一個偽善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不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傅斯恬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這一關。

“潞潞!”她急促地出聲喊她。

張潞潞回過頭看她。

“我……我會上報上去的。”她攥著拳頭艱難啟唇。話說出口,有一種一腳踩在懸崖邊上的膽寒感,可是也有一種找到落腳點的解脫感。

張潞潞打量著她的臉色,了然地說:“沒關系,我知道這是很為難的事。你也不用馬上就回答我,可以再慎重地多考慮兩天。”

她這樣善解人意,讓傅斯恬愈加無地自容。她還想再說什麽,張潞潞對著她搖了搖頭。傅斯恬囁嚅著,在她寬和的眼神中,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兩個人沉默著往樓下走,很快就走到了自習室所在的樓層。張潞潞和她道了個別,形單影只地離開了。

傅斯恬目送著她完全看不見了,才勉強收拾了心情進自習室找時懿。剛進門,時懿就發現了她。

她站起身朝著傅斯恬走去,邊走邊注意她的神色,低聲問她:“怎麽了?”

傅斯恬欲言又止,覺得這裏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只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們先回去吧。”

時懿以為她不想說,便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牽起她的手,說:“好,走吧,那回家吧。”

一路上,傅斯恬都很沉默,像是陷進了自己的思考中,時懿也不打擾她,只牽著她的手,幫她規避著路上的風險,帶著她安全地往家裏走。

直到回到了家門口,時懿輸入密碼打開了門,提醒了一聲“到家了”,傅斯恬才驚了一下,擡頭看向熟悉的玄關陳設,如夢初醒。

“怎麽了?不認識自己家了?”時懿故意打趣。

傅斯恬跟著她進門,不好意思地輕笑兩笑,笑完情緒又因為即將到來的未知風險而低落了下去。

時懿坐在玄關的椅子上,解鞋帶的動作跟著她消散的笑停了下來。她靜靜地注視著她,眼神溫和中透著疑惑。

傅斯恬抿著唇,蹲下|身子,幫她解鞋帶。

時懿由著她動作,伸手輕撫她的鬢發:“你心情不好。”

傅斯恬沒有否認。她解鞋帶的動作緩了下來,頓兩秒,終於低低開口:“時懿,如果我很想做一件很冒險的事,可能會影響到我們現在的平靜生活,你會不會怪我?”

時懿撫摸她鬢發的手落到了她的下巴上,擡起了她的頭,對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那要看是什麽事了。”

她眼神並不強勢,但明顯有等待解釋的期待。

傅斯恬猶豫。這算是張潞潞的隱私了,她不知道能不能說。可這件事的後果,卻也確確實實可能不只會影響到張潞潞,也會波及到她。她和時懿的未來是一起的,時懿是不是也有權知道?

她糾結半晌,才說:“是和張潞潞有關的。”

時懿扶她的肩膀,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毫無意外道:“我猜到了。”

傅斯恬在她身邊坐下,與她和盤托出這件事。

時懿聽的過程中眉頭越蹙越緊,震驚於會有這種事在申大發生、厭惡陳宏為人師表居然做如此禽獸行徑、也深深同情張潞潞。

但除此之外,她還有更多的對傅斯恬的擔心。

楊月事件,傅斯恬受到的傷害她還心有余悸。張潞潞希望她把這件事寫在心理月匯報表上上報,她沒有辦法不擔心傅斯恬也會因此受到傷害。

且不說傅斯恬這樣實名上報上去,學校後續肯定會找她或是了解情況、或是威逼利誘要封她口,只說張潞潞這邊,就有很大風險了。她不想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張潞潞,但是她也不得不提防這種情況:這種事件鬧起來了,學校為了名譽,很可能會施加很大壓力的,張潞潞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要魚死網破的準備?傅斯恬如果實名上報上去了,張潞潞萬一臨陣退縮了,萬一只是把傅斯恬當槍使了,傅斯恬一個人該怎麽承擔這些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