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他(第2/3頁)

“為什麽快死了?”阿福吃了一大驚。

“他幫著太原王殺人,又攛掇太原王登基。現在太原王悔過,要向陛下請罪,韓將軍要擔罪。”

阿福心情一時跌到谷底:“太原王要怎麽處置他?”

“活是肯定活不成了。”

守衛說:“太原王不想殺他,陛下也要殺他。”

有三五名將士,來到韓烈面前做哀聲:“韓將軍,趁太原王不在,你還是快逃吧。這裏有我們擔著。”

“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韓將軍,此事並非你一個人的過失,主公心裏也明白。要殺你,那咱們這些人也都該死。”

不論眾人如何勸,韓烈只跪那不說話。

阿福心慌慌的,一時想起了好多畫面。她想起小的時候,哥哥帶著她在山上玩耍,捉兔子,捉野雞,采小野花。每當她玩累了的時候,哥哥就將她背在背上。她想起以前在家每次過生日,哥哥都會送她禮物,用樹根給她雕的小老虎,小綿羊。離家的那一天,她哭的多麽傷心。哥哥看見她哭,也紅了眼眶。那是她從出生以來頭一次見到哥哥掉眼淚。她在宮裏日日夜夜,惦念的就是有一天能再見到哥哥,她多盼望能回到童年。

而今總算見到了,卻馬上要生死相隔。

阿福魂不守舍地出了帳,想去找雲郁。

她兩條腿像是飄著的,腦子裏像灌了漿糊一般,糊糊蕩蕩的。她心念著雲郁,先看見了,卻是擺在地上的兩具屍首。那屍體慘白的像石膏,渾身的血都流幹了,已不辨人樣。阿福猜到,這兩具屍體,就是任城王雲祁和始平王雲岫,因為雲郁正背對著眾人,伏在屍身上嚎啕大哭。

皇帝一哭,周圍人也哭,賀蘭逢春也跟著落淚。一時內外全是哭泣聲。

河陰堆積的兩千多具屍首,哭聲一現,頓時氣氛透著悲涼。遠處寒鴉饑號,逐漸在人頭頂上翻飛。食腐的猛禽,還有野獸,嗅到了血和腐肉的味道,都棲息潛藏在附近,隨時等著過來飽餐一頓。士兵們驅之不去。鳥獸聲,伴隨著蕭蕭的林木聲,黃河水聲,仿佛是天地在跟著嗚咽。

阿福想替韓烈求情的話,一句也說不出。

她想著自己馬上要跟摯愛的親人生死相隔,是以悲傷恐懼。可是眼下同親人生死相隔的又豈止是她一個。雲郁,他是堂堂的帝王,此刻正趴在自己親人的屍首上,無助地痛聲哭泣。河陰這麽多遇難者,他們又是誰的父母,誰的兄弟,誰的親人。

戰場上無所謂善惡,也沒有殘忍不殘忍。但河陰不是戰場。

這是天子登基,禱告祭天的地方。

這些人都是冤死。

雲郁撫屍痛哭時,想到了很多死。

他父親任城王,當年被一杯毒酒賜死。

人人都說,任城王是個好人,寬容大度,虛懷若谷。位高權重,知人善任,宰輔之德,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軟弱,明明有篡位的實力,偏偏不敢。皇帝要殺他,他就乖乖把頭遞出去。魚被按在砧板上,都還會蹦兩下呢,他父親枉做了十年攝政王,名滿天下,到頭來不如一條魚。

誰不惋惜。

連聽過他父親名字的陌路人,都會搖頭嘆息。

他母親為此抑郁多年,臨終前對皇室的恨意仍未消。所以他們兄弟從小就明白,身在帝王家,就是長在懸崖邊。高處不勝寒,不是老實本分就能保命的。他父親就是前車之鑒。要想活命,就要主動去爭取。

他沒錯。

雲祁雲岫也沒錯,何以竟遭橫死?落得跟父親一樣的下場。

他兩眼發紅,扭頭,含淚睥睨著賀蘭逢春,目光悲哀,表情卻是冷冷的:“太原王,這事算什麽說?”

他語帶恨意:“若是打仗,便用打仗的法子。兩軍交戰各憑本事,縱是有死傷,朕不會說什麽。若歸朝堂管,朝臣有罪,也該歸其有司,按朝廷律法,審理定罪。如何不問青紅皂白,不分忠奸善惡,肆意屠戮,濫殺無辜。你的眼裏可還有朕,可還有王法?借著祭天的名義殺人,冒天下之大不韙,你就不怕觸怒了神靈?”

賀蘭逢春迎著罵,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臉色慘白,顫抖著嘴唇,半天不敢作聲。

“回陛下!”

賀蘭麟即刻跪下,替賀蘭逢春求情:“主公也是一時糊塗,受了韓烈的蠱惑,還請陛下網開一面,讓主公將功折罪。”

說話間便有人將韓烈押上來,五花大綁,按跪在地上。

雲郁緩緩地站起身來,轉頭,面向著眾人,目光像一把利劍,緊緊盯著跪在面前的人,冷冷道:“你就是韓烈?”

韓烈像是被一群獅子老虎圍起來的羔羊,腿都已經嚇軟了,除了磕頭求饒,一句話也不會說。

雲郁盯著韓烈,面帶煞氣,語帶威脅:“太原王,這是你的人,你說要怎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