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茶花(第3/4頁)

他父母離異,跟著父親出國後,反而沒人再管他的性向了,他在這個地方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才發現原來跟宋西顧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有多壓抑,像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讓他擡不起頭,不敢直視。

現在就放松多了,他可以隨意牽著哪個男生的手走在街上,不用太擔心異樣的眼光。

於是他也漸漸地忘了曾經跟某個人約定要考同一所大學。

年少時總是這樣,容易愛得轟轟烈烈,一轉頭就忘。

但是他低頭看向自己身旁男孩的那雙水藍色眼睛,又覺得忽然被刺痛。

可宋西顧卻突然掛掉了電話。

他付了話費,看著逐漸黑沉的天色,沿著漫水橋往家裏走。

蘇青就住在這附近,他家裏開了一家小店,正在幫忙收拾擺在店門口的燒烤攤桌子,擡頭看到宋西顧,朝他使勁招手,“西顧!沒吃飯過來一起烤串!”

宋西顧茫然地看向他,眼淚順著清瘦的下頜往下淌,他終於想了起來,江彥好像從來沒說過喜歡他。

年少時一場相愛的美夢就這樣破碎了。

場記打了板,郁奚的眼淚才將將收住。

傅遊年看他隨意拿手抹了幾下就要去換衣服,跟過去拉住他,然後拿手裏的熱毛巾給他敷了敷哭紅的眼睛。

“愛哭鬼。”傅遊年說。

“不是我哭的。”郁奚不認,這明明是拍戲劇情需要。

郁奚從毛巾間隙看到了傅遊年的臉,傅遊年只是很認真地給他敷眼睛,沒有其余的表情。像是他沒有掛斷過他那麽多個電話,也沒有把他的消息置之不理,故意晾著他,讓他提前明白分離的感覺。

這場戲之後傅遊年就徹底殺青了,然而這次殺青,劇組裏誰也沒有心情慶祝。

江潮熬到了盡頭,因為胃癌去世。

臨死前他簽了捐贈書,囑咐自己的同事,把他的眼|角|膜換給宋西顧,但不要告訴宋西顧。

“好,我會幫他做好手術的,”跟江潮一起在這家醫院工作了幾年,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江潮得病,整個科室都很難過,同事沒忍住問了一句,“宋西顧是你的親戚?”

江潮已經病到快要說不出話來。

他嘴唇翕張,有淚水順著眼角淌出來,說:“……是我很好的朋友。”

剩下的就是幾場宋西顧去參加江潮葬禮的戲份。

郁奚去換了一身衣服。

要開拍時,助理拿過那束作為道具的花遞給他,郁奚余光瞥見,卻愣了一下,“怎麽是白茶花?”

他伸手接過,觸碰到那柔軟潔白的花瓣時,指尖有些顫抖。

那麽沉甸甸的一捧,他幾乎要抱不住。

周小遲撓了撓頭,說:“張導讓我拿過來的,他說白茶花的花語很合適。”

——你怎能輕視我的愛情。

郁奚沒有再多問,拿著那束花往攝像機那邊走去。

傅遊年特意過來陪他拍最後一場戲,沒有跟張斐然一起坐在監視器後看著,而是在片場找了一個不擋視線的角落。

他不是像拍《少年犯》時一樣,盯著想要他拍好一場戲,只是純粹地來陪著他而已。

宋西顧不知道江潮是哪天死的,他也沒有見到江潮最後一面。

還是去醫院復查時,才偶爾聽到江潮的同事提起他的死訊。

宋西顧就找江潮的同事要了他葬禮的時間和地址。

一開始江潮的同事不太想給,畢竟宋西顧是這裏的患者,醫患之間最好不要牽扯過多,但想到江潮臨死前都心心念念要治好宋西顧的眼睛,還把眼|角|膜留給了他,這肯定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就還是告訴了宋西顧。

宋西顧就獨自去了江潮的葬禮。

在葬禮上,江潮的父母看到了他,想趕他走,又不想毀掉自己兒子的葬禮,讓人看笑話,最後就忍了。還好宋西顧也沒鬧,就安安靜靜地待在人群裏。

江潮的朋友和同事都來了,也有以前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朋友。

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宋西顧,而且宋西顧還拄著盲杖,這讓他們更加忍不住好奇。

有人過去問他,“你是江潮的老同學?”

宋西顧剛開始沒注意到是在跟他說話,後來回過神時對方其實已經走了,他卻不知道,對著那片空地露出一點笑來,輕聲地說:“他是我的……朋友。”

宋西顧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在五個月後,他的眼睛徹底恢復,摘掉蒙在眼前的紗布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久違的光亮,差點直接落下淚來。

但是他忍了回去,只是對著鏡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要拍的是外景,也是電影的最後幾個鏡頭,在城郊墓地。

郁奚拿著那束白茶花,走在去江潮墓前的路上。

他好像已經麻木,感覺不到太多的情緒,只是忍不住會想,將來的某一天,傅遊年會不會帶著一束白茶花去看他,也許會像他現在停留在江潮的墓前一樣,低頭看著他墓碑上褪色的黑白照片,然後跟他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