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為了他(第2/4頁)

郁奚不太認同,他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的手,說:“我是不想折磨你了。”

護士匆忙趕來,替郁奚處理了傷口。

直到十幾分鐘後,才終於不再像剛才那樣出血,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紗布底下滲出的血跡。

“要小心一點,別再碰掉針了,”護士把輸液架挪到另一邊,重新給郁奚紮上輸液針,低頭囑咐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郁奚還朝她笑了笑,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暗了幾分。

等護士走了,帶上了病房門,傅遊年才問他:“疼不疼?”

“不疼。”郁奚輕輕地說。

“你們都沒想過,可能我是心甘情願受折磨。”傅遊年靠著身後冰冷的墻面,過了半晌開口說。

“嗯?”郁奚沒聽懂他這個‘你們’是哪兒來的。

傅遊年沒跟郁奚說過自己的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只說是得了白血病。

他也不想告訴郁奚,畢竟不是多愉快的回憶。

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要讀書,自己都還需要別人照顧,就算每天都會去醫院,也沒有時時刻刻守在那裏,看著一個人到底是如何重病到最後臥床不起的。

就算是傅如琢死的那一年,他也只是個高中生而已,而且那時忙著賺醫藥費,醫院那邊主要還是叔叔他們在照顧。

對他們的死,就始終像是隔著一層霧,甚至沒怎麽掉過眼淚。

但得知郁奚生病的那天起,他就覺得耳邊像是有無數個虛幻的泡泡破滅掉了,剩下的都是鮮明到刺目的真實。

郁奚這次老老實實地輸完了液。

傅遊年端給他中藥,又苦又腥的一碗,還泛著淡淡的酸味,郁奚聞到就開始反胃,但也沒說什麽,端起來就面不改色地喝掉了。

一整天他們都沒怎麽說話。

郁奚只是縮在被子裏睡覺,有時睜開眼,勉強去走廊裏走走,沒過幾分鐘就又回了病房,再要麽就拿著平板看一會兒比賽,他反復地看,卻只是戴著耳機看街舞。

但他大概是再也跳不了了,連簡單的擡腿動作都做不到位,吃了止痛藥都消磨不掉那陣細細密密的骨痛。

傅遊年有時想說話,郁奚卻總是聽不見。

他不是故意不搭理傅遊年,只是耳鳴的症狀越來越明顯,腦子裏亂成一團,時常會聽不到。雖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發作,但發作起來,必須得傅遊年拉著他,坐在他面前對他說,他才能分辨。

等到天色逐漸昏暗,外面街上亮起了路燈,郁奚擡起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對傅遊年說:“你回去吧,我自己會吃飯的。”

傅遊年拿著餐盒的手一頓,沒有說話,把餐盒放到了桌上,然後在病床邊坐了下來。

郁奚卻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

他又轉過身歪在床上,發呆地隔著窗玻璃去看夜空。

這段時間有點倒春寒,很冷,星星卻格外得多,而且很清晰地落滿整片夜幕。

飯菜都涼透了,豬骨湯凝著一層乳白的油脂浮在表面,看著又腥又膩。

傅遊年又拿去熱了一遍,郁奚還是不打算吃。

這個世界上,傅遊年還沒有見過比郁奚更執拗的人。

郁奚頭很疼,這次化療之後,反應似乎比第一次更嚴重了,他雖然吃過胃藥,不太容易吐,但身體其他方面卻開始跟著虛弱衰竭。即便這些反應只會持續一周多時間,直到下一次化療才會重新出現,還是讓人很不好受。

他昏沉地躺著,有些犯困。

然後快要睡著時,就聽到了身後,傅遊年起身時衣料摩擦的聲音。

那腳步聲越來越遠,在病房門口停頓了很長時間,郁奚才聽到門把手被按下時的哢噠一聲細響,緊接著那道腳步走了出去,病房門被嚴絲合縫地關上。

他回過頭,捂著還在嗡嗡作響的耳朵,發現傅遊年走了。

郁奚坐起身,冰涼的腳踩在拖鞋上,過了十幾分鐘,夜色裏他看到傅遊年停在醫院樓下的車亮起了車燈,駛出醫院的大門,朝著霧氣彌漫的深夜開去。

他忽然感到一陣疲倦,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靠坐在病房豎起的枕頭上。

等半個多小時以後,才讓人又去把飯菜熱了一遍,拿起筷子坐在床邊吃。

胃裏其實很空,他卻還是吃不下,覺得味如嚼蠟。

但他又答應了傅遊年會照顧自己,會接著好好治療,於是盡管吃不下,也還是一直往胃裏塞,直到差不多夠了正常的飯量,才放下筷子。

傅遊年開車回了家。

他沒有去睡,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連燈都沒有開,就那樣坐了一整晚。

那只平常每天跟他打架的小狗,湊過去嗅了嗅他的手背,可能是傅遊年牽過郁奚的手,今天還染了他的血,指尖殘留著郁奚身上的氣息。

傅遊年沉默地摸了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