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忘了我

郁奚又開始想方設法地勸傅遊年,讓他別總是在醫院陪著他。

“你可以有空的時候再來看看我,”晚上睡覺前,郁奚洗過澡,裹著厚實又毛絨絨的浴巾坐在床邊,對傅遊年說,“而且就算你不在,還有路湛他們會來看我,我在這裏待著也不覺得無聊。”

他發梢微濕,還在滴著水,腳上也濕漉漉的,踩著床邊的毛拖鞋,白皙的腳趾陷進柔軟的絨毛裏。

傅遊年一開始沒有說話。

他是不太放心讓別人來照顧郁奚,雖然知道郁奚現在身體並沒有糟糕到那個地步,不會受人鉗制,也不是忍氣吞聲的脾氣,如果真的受了欺負,都不需要等他來管,自己早就頂回去了,但還是不放心。

而且他盡管從來沒做過郁奚會離開他的心理準備,卻還是在夜深人靜時想過幾次。

他控制不了病痛的滋蔓,至少能在剩下的這段時間裏多陪陪郁奚。

“今年沒接到什麽想拍的本子,”傅遊年看郁奚一直在等他回答,才開口說,“也不是每年都會去拍戲,而且還有幾個長期代言和公司的事情,這些已經夠忙了。”

郁奚就沒有再堅持。

他總是說不過傅遊年,反正傅遊年總有他自己的一套理由。

傅遊年去拿了毛巾,拉著郁奚的腳踝,然後給他擦掉了腳上的水珠。趁郁奚不注意時,傅遊年還偷偷撓了一下他的腳心。

郁奚蹬著他的手踹開他,被癢得差點笑出眼淚,把腿也都縮到毛絨絨的浴巾底下,捏著浴巾的邊角,自己把自己收起來揉成一個團子,只露出一雙眼睛,不太高興地看著傅遊年。

傅遊年還低頭去親他的眼睛,郁奚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你太黏人了。”郁奚往旁邊挪挪,歪著靠在床頭,小聲地說。

傅遊年很理所當然,“我又沒有去黏著別人。”

剛才給郁奚洗澡時,傅遊年忍不住逗他玩了一會兒,惹得郁奚拿水使勁潑他,渾身衣服都濕透了,尤其是上衣,擰一擰說不定還會滴水。浴缸裏的水只剩了半截,全都淋到了浴室瓷磚地上。

傅遊年換掉衣服,先去洗了個澡,然後跟平常一樣,拿著毛巾去找郁奚給他擦頭發。

郁奚存心報仇,擦得很用力,尤其感覺到傅遊年一點反抗的打算都沒有,更加來勁。

直到被傅遊年摟著腰按在床上,才發現上了當。

“……你想幹什麽?”郁奚試著推了他一把,沒有推動。

傅遊年拿毛巾纏住了他的手腕,纏得不緊,但足以讓他動彈不得,然後捏著他的下巴,低頭去吻他。

唇齒間嘗到了微苦的藥味。

“小瘋子。”傅遊年貼著他的唇,低聲地說了一句。

郁奚眉頭蹙起,擡起被纏住的手就想朝他頸側抽過去,又被傅遊年直接將手按在了他自己的胸口。

隔著單薄的衣料,幾乎能感覺胸膛裏心臟的跳動。

傅遊年另一只手握著他的後頸,指尖偶爾摩挲過他的耳根和臉頰,有一下沒一下地吮他的唇,直到那兩瓣唇濕潤泛紅,才終於松開了他。卻還是沒有起身,就順著剛才的姿勢,摟著郁奚躺下,手背有意無意地挨著他胸口,心臟所在的地方。

其實郁奚不是對情緒特別很敏感的人,不管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大多數時候他覺得自己都有點冷漠。

但現在可能是生病了,整個人突然間沉澱下去,每天只剩下眼前晃來晃去的輸液瓶和呼吸間的消毒水味,就變得細膩了許多,開始能讀得懂別人眼底的情緒。

他拉著傅遊年的手,貼住自己的心跳,那掌心溫熱,讓他覺得像是整顆心臟都被包裹起來。

傅遊年幾乎沒有在郁奚面前提起過他的病。

平常問他有沒有發燒,或者頭疼不疼,也只是單純問一下這些小事情。

不過偶爾起夜後,重新回到床上躺著,郁奚睡得很熟,傅遊年就會伸手抱著他,聽他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的呼吸和心跳聲,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那更好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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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並不太在意除傅遊年以外的人對他的看法,但連著幾天都忍不住惦記傅遊年叔叔說過的話。

他能理解對方站在傅遊年的角度,覺得他拖累了傅遊年,他們不可能有好結果的心情。

但盡管對方是傅遊年有血緣關系的親叔叔,他還是不願意看到傅遊年被責備。

尤其是為了他。

之前他從來沒問過骨髓配型的進展,畢竟他發自內心覺得是不可能實現的事。

猶豫了一段時間後,卻第一次打電話去問了問。

除了醫院這邊的骨髓庫外,郁老爺子那邊還專門安排了人去負責,渠道要比醫院還廣一些,大海撈針了幾個月,至今杳無音信。

傅遊年知道如果有消息的話,對方肯定會立刻通知醫院,片刻也不會耽擱,但還是忍不住經常打電話去問,當然,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