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吸溜

住院的這段時間,郁奚的頭發稍微長了一些。

有點像之前拍《少年犯》前期的長度,勉強可以紮個揪。

額發柔軟地垂下來擋住了一點眉眼,他半張臉隱沒在羊絨圍巾底下,只露出白皙挺秀的鼻尖。他的臉色確實有些憔悴,卻並不顯眼,很容易就讓人忽視過去,沉溺在那雙碎星散落的眼底。

越是病重,越是有種驚人的明艷。

像要燃盡所剩無幾的生命,付諸一炬之前最後的蓬勃,愈演愈烈,甚至於灼目。

傅遊年朝郁奚伸出手,笑了笑說:“那你的男朋友回來了,要跟他走麽?”

郁奚發現值班室的護士在朝他們這邊看。

盡管傅遊年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們兩個能夠聽到,郁奚還是忍不住有點臉紅。

他靠著醫院長廊裏的椅背,擡手捂住了臉,只從指縫間看著傅遊年。

過了半晌,才把手放到傅遊年的掌心裏。

傅遊年牽著他的手回了病房。

郁奚輸完液總是容易犯困,而且現在已經不早了,他去勉強洗漱一番,回到病床躺下,沒等幾分鐘就睡了過去,也就沒有注意到傅遊年一直藏在外套口袋裏或者背在身後的那只手。

但他還是在睡之前下意識地給傅遊年留出了足夠睡覺的地方。

自己只擠在床內側的角落裏,懷裏抱著被角。

傅遊年換了衣服,摘掉那只手套,手背上的傷口輕微充血發脹,他舉著緩了一會兒,然後才坐在床邊,摸了摸郁奚的臉。

他把郁奚往床中間抱了抱,好讓他睡得舒服一點。

郁奚臨睡前吃了止痛,睡得還算安穩,不過半夜還是醒了一次。

他醒來時稍微翻了下身,感覺到傅遊年搭在他腰側的那只手,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還把他往懷裏抱緊了一些,就沒有再動。擡起頭剛好能碰到傅遊年微抿的唇,郁奚偷偷地親了他一下,沒有被發現,就又親了一下,才縮回他懷裏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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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上一次高燒之後,血常規檢查的結果很不樂觀。

而且他過度嘔吐還引起了輕微的胃出血。

喝中藥時,被那股味道沖得直接到洗手間吐了出來,吐到最後看不見藥色,反而摻著細小的血塊。

暫時是沒有辦法出院了。

傅遊年想帶郁奚回家,主要是覺得一直住在醫院,郁奚好像不太開心。

但是現在這樣,傅遊年也不敢帶他走。

回家之後萬一有什麽突發症狀不好應付,再耽誤了病情,後面只會更難熬。

早上傅遊年看著郁奚喝完了一碗粥,又吃過藥,就開車去了趟療養院,給郁奚以前的主治醫生看他最近的檢查報告。

“其實現在的治療方案已經算是很溫和了,避免了許多刺激性強的藥物。”醫生看著那薄薄的幾頁紙,皺起眉頭,對傅遊年說,“中藥他又喝不下去,只能這樣撐著,特效藥的作用有效,化療是不能中斷的。”

郁奚的病情發現得早,但惡化得也比較快,這才幾個月而已。

“多虧了之前半年多的調理,不然……”醫生沒說出後面的那句話。

傅遊年跟郁奚在一起其實也不過多半年的時間。

現在回頭一看,忽然覺得那些日子都像是搶來的。

“如果按這個狀態下去……您覺得還能等多久?”傅遊年沉默半晌後開口問。

“……這,”醫生也不太敢說這種板上釘釘的話,可他看傅遊年很堅持要問,最後還是說,“盡量在半年內配型成功吧,不然手術可能難做了,就算做了,術後恢復的概率很低。”

傅遊年手腕搭在桌緣,原本一直輕叩桌面的指尖頓了一下。

“心理準備是要有的。”醫生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補充了一句。

半年多以前,他把郁奚的復健手冊交到傅遊年手裏的時候,其實就想到了可能會有這麽一天。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郁奚會得這種惡性的血液病,但說實話,郁奚的身體出現什麽症狀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這種情況,反而是萬幸了,還有一點微末的希望。

傅遊年道了謝,起身離開療養院。

他順路去公司簽了幾份文件,然後又回家做了午飯,打算待會兒給郁奚帶過去。

雪球一直在他腳邊繞來繞去,有時不滿地叼住他的褲腳,扯得他沒辦法邁步。

傅遊年毫無波瀾地低頭看著它,對這只小狗還是生不出多少喜歡來,紆尊降貴地揉了一把它毛絨絨的腦袋,去打開櫥櫃,拎著那袋狗糧,去給它往盆子裏倒了一點。

看到雪球終於不再糾纏他,過去埋頭吃飯,傅遊年想了想,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郁奚。

郁奚剛剛輸完液,聽到枕邊手機響了一聲,打開聊天頁面後沒忍住笑了一下。

照片裏傅遊年動作有些嫌棄地跟小狗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