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第4/5頁)

我沒有再多想,打開樓板之下用於應急的鐵箱,裏面有一袋價值連城的金珠瑪瑙,還有去寧波港一路上的官憑路引,在那裏常年都有一艘大船在等著我出海。

永遠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是我的準則。

可等我倉皇逃下樓時,卻看見指揮使大人親自帶著三百名手持鋼刀的錦衣衛,在漆黑的雨幕中等待我。他們曾被我拿住了把柄,也曾是我的手下,可現在卻是來抓我的行刑人、劊子手。

電閃雷鳴中,我被五花大綁扔進泥水中,平時對我言聽計從的指揮使大人宣讀了聖旨。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聽到了只言片語,卻也讓我絕望透頂。

“勾結妖魔,意圖謀反!”

我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沒有被當街斬首,而是被扔進了錦衣衛的詔獄。即使暫時不死,我也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麽樣的地獄。在一番番酷刑過後,我已經奄奄一息。可我始終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櫻的消息,只是被不斷逼問是否還有其他同黨。

在詔獄熬過七天七夜的折磨之後,我被帶往了另一個地方。雖然沿途都被蒙上了眼睛,但我卻在下車的一瞬間從縫隙中辨認出了自己身在何處。

竟然是一座道觀!

我正在奇怪的時候,士兵們不由分說地蒙好了我的頭套,架起我繼續前進。我只能憑著僅存的一點點精神感知到我們仿佛在不斷向下走著,一層一層的螺旋樓梯,仿佛正在走向地獄的關口。

終於停下了,頭套也被扯了下來,我努力地分辨著周圍的環境。這似乎是一間狹小的地牢,黴臭得讓人不禁掩鼻,石壁上不斷向下滴著汙水,墻上的鐵鑄火把突突突地燃燒,影子在墻上跳躍像是惡鬼的舞蹈。

“你就是上官煉?”我身後有個冷厲的聲音說。

那是個高大的中年道人,須發都是赤紅色的,穿著一身火炭色的道袍,面目兇惡得像是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餓虎。

“見了新任國師還不下跪!”身後的士兵狠狠將我踢倒,“如 果不是張真人入宮,陛下就險些被你這妖人給害了!”

“貧道如不是有先師所傳至寶捆妖索護身,恐怕也降她不住。”那個什麽張真人向前走了兩步,用拂塵擡起了我的下巴,“那個妖女很是珍貴,她的內丹可以讓凡人長生。現在你是唯一能命令她交出內丹的人,陛下期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現在該怎麽做,你知道了吧?”

“我還有選擇麽?”我冷笑著問。“沒有,做不做都是死,死得痛快不痛快就看你了。”道人毫不遮掩地說。“很好!帶我去見她吧。”“她就在你面前。”我順著他手中拂塵所指的方位望過去,只見在地牢的角落裏,鎖著一個“人形”。

她已不能被稱為人了,只能說是個人形,枯瘦得像是一把稻草,低垂著頭,不知是死是活。無數根鐵鏈捆綁著她,另一端全都牢牢釘死在墻上,每一根鐵鏈上都貼著用朱砂寫就的符文,與櫻最初封印心鎖的那一張很像。

曾經如櫻花般嬌嫩的少女,此時已經與一具屍沒有什麽分別了。“櫻……”我顫聲說,“擡起頭來看看我。”她仿佛聽到了我的呼喚,努力地從束縛中擡起了頭,透過她蓬亂的額發,我只能看到一雙虛弱的眼睛,仿佛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煉郎,你還是選擇了等我……”她的口氣不知是喜是悲,“我開心得很。”

我剛要開口,那個惡道卻在我耳邊大聲呵斥:“兒女私情到了鬼門關再續吧!現在不想讓你的郎君被萬剮淩遲,就乖乖交出內丹。”

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充滿了不屑。

“你現在是否還能與我心意相通?”我低聲問。她沒有答話,點了點頭。我猛地向前一撲,像只發了瘋的野獸一般狂吻著櫻幹癟的嘴唇。

惡道仿佛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大叫一聲不好,抽出寶劍向我砍來,可是已經晚了。在我們雙唇相接的那一刹那,那顆凝聚著櫻畢生妖氣的內丹已經傳到了我的腹中。

那種感覺我至今無法忘記,就像是脫胎換骨一般。我身上的傷口在一瞬間痊愈,一股強勁如同颶風的力量在體內不斷遊走著。此時道人的劍鋒已經到了我的耳邊,我不假思索地回手一抓,一股無形的妖氣噴湧而出,將他的喉嚨輕而易舉地捏了個粉碎!

國師張真人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將唯一的法寶捆妖鎖用在櫻的身上是多麽失策!除了那幾道鐵索,還有什麽能束縛住已經脫胎重生的我呢?

衛兵們來不及反應就被我輕松地殺死了,我陷入一種莫名的狂喜,不僅即將重獲自由,還迎來了夢寐以求的長生。

“恭喜你,煉郎,你已經脫胎重生了!”櫻激動地說。“你現在還能感受到我心裏在想什麽嗎?”我站在血泊中問。“以後永遠都不能了,我的內丹已經傳給了你,我已經是一介凡人。”她苦澀地笑著,“可我現在不需要這個能力了,只要知道你等了我,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