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琴獨奏飄蕩在包著黑色大理石的墻之間,如泣如訴。

白起一直默默地看著窗外,身前那只純金的煙灰缸裏已經堆了一小捧煙頭了。他的臉色仿佛比往常還要冷峻,像一座爆發前夜的火山,平靜中蘊藏著焚城的烈火。

上官煉倒是興致高漲,他已經在喝今晚的第三瓶酒了。他始終都在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講著,就像是舞台上國王的獨白。講到每一個被他殺死的人時,那張陰冷的臉上不但沒有出現一絲絲的悔意,反而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仿佛過去的一切背叛和殺戮,都是他人生的勛章。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她麽?”他洋洋得意,“因為在詔獄的日子裏,我已經想通了,櫻是我唯一的弱點。如果不是因為對這個女人的一點點動情,我怎麽會被捕呢?我還是那句話,心底的柔軟是最致命的尖刀!把她殺掉之後,我就再也不是陰影裏的鷹犬,而是站在這個野獸叢林裏真正頂點的強者!”

他又喝下了一整杯的紅酒,洋洋得意地對白起炫耀著自己的戰果。

“那天之後,我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權力未必掌握在人們看得見的人手裏。就算做了皇帝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依然受制於人?我完全可以不拋頭露面,利用那些傀儡們來達到我的目的。反正什麽生意最掙錢,我就做什麽。我可以把賭注壓在努爾哈赤那十八具盔甲上,也可以資助孫文把努爾哈赤子孫的王朝推翻。這個世界的歷史就是由我這樣躲在幕後的人寫成的,戰爭、革命、興亡,不過是我們棋盤遊戲上的一角。”

“可你依舊逃不過死亡。”白起冷冷地說,“而且你畏懼死亡。”

“不錯!”上官煉興奮地打了個響指,“可誰不畏懼死亡呢?我一輩子最怕的事情,就是變成和我爹一樣冰冷的屍體。而且,當你嘗到了長生的滋味之後,你還會舍得放棄麽?”

“但是你的心臟已經無藥可醫,你注定是要死的。”白起毫不留情地戳破上官煉美麗的幻想。

“你說的沒錯!我說到底也只是個人類,無法自己吸收妖氣,這相當於坐吃山空!如你所說,這顆心臟已經到了極限,我需要的就是你給我換一顆全新的心臟,一切條件我都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心臟移植手術?”白起皺眉。“沒錯!”上官煉點點頭,對著電梯口拍了拍手。鞋跟清脆地踩過地磚,那個美艷風騷的女護士提來了一個銀色的金屬密碼箱,放在二人之間的茶幾上,臨走前還不忘對白起拋了個媚眼。“這裏有三件與蓬萊有關的寶物,如果你肯為我做這個手術的話,它們全都是你的。”

“你怎麽會知道我對蓬萊感興趣?”白起平靜地看著那只箱子,仿佛隔著鋼板就能感受到其中噴湧的力量。

“就像之前我所說的,我雖然身在幕後,但是權力依然握在手裏。如果連白醫生的一點點小癖好都搞不清楚,那我怎麽跟你做交易呢?這些東西是不錯,可惜我不能使用,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你知道‘上面’對蓬萊的遺物是有多緊張吧?”

上官煉說到“上面”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仿佛那兩個簡單的字眼裏包含了無窮的危險。“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這個交易?”

“我從你的眼神裏看得出來,你也不是一個會被那點狗屁世俗道德所拘束的人。法律、道德,那不都是為了讓綿羊們不得互相傷害的圍欄?而我們,才是真正的牧羊人!”上官煉的眼神驟然兇狠,攤開的右手緩慢而有力地握攏,就像要扼死一只他口中的綿羊。白起安靜地抽完最後一口煙,起身從容地扣好西裝紐扣,像個剛剛結束講座的大學教授。

“我的確不是個會被世俗道德拘束的人,即便是殺人的強盜,只要能給我相應的報酬,我也會救。”白起冷冷看著上官煉,“可我還有另一條準則,而你恰恰就違背了這條準則。”

“怎麽講?”上官煉問。

“你沒有任何值得拯救的理由。”白起淡淡地說。

只是簡單一句話,但從他的口中吐出,每個字都如同萬鈞雷霆一般,讓上官煉那張他自己引以為傲的、英俊的臉,像被針尖刺痛了一般抽搐著。

而此時白起已經如一陣清風般走到了電梯口,背對著他留下一句話:“替我跟你的手下道個歉,我之前說過沒有一個人類的臉能比他的更加令人作嘔,現在我知道自己說錯了。”

“很好,那就再見吧白醫生。”上官煉果然是老江湖,瞬間從暴怒又恢復到那個虛偽的笑容,“再見。”“不會再見了。”白起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消失在白色隔離簾之後。

女妖護士款款走到上官煉身邊,身軀一軟坐在他的腿上,像只溫順的小貓。“狩剛剛打來電話,活幹完了,正在去目的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