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在美洲捕鱒魚(第3/7頁)

從旁邊經過時,他沒忍住摸了摸威廉的頭。真是特別熟悉。威廉的黑色頭發摸起來柔軟、溫暖,而且還有些許汗濕。

“肚子痛,是吧?”詹米和藹地說著,跪下去把水燒上。

“嗯嗯。”威廉的聲音在蓋著膝蓋的毯子裏顯得模糊不清。

“很快就好了。”詹米說道。他伸手去拿毛皮袋,然後在袋子裏的各種東西中尋找,最終掏出一個小布袋,布袋裏裝著克萊爾給他的各種幹藥草和花。他不明白克萊爾怎麽會知道他能用上那個布袋,但是他早就不會懷疑她在治療方面——無論是心靈上,還是身體上——所做的任何事情了。

刹那間,他感覺特別感激她。他見過她看威廉,知道她當時的感受。她之前當然知道關於威廉的事情,但是親眼見到自己丈夫與其他女人同床的鮮活證據,這種事情不應該讓妻子去忍受。也難怪她會不待見約翰,畢竟他把威廉帶到了她的眼前。

“藥很快就會泡好。”他安慰著威廉,同時像他之前見克萊爾做過的那樣,把芳香的草藥搓進木杯子。

克萊爾並沒有責怪詹米。至少沒有像知道萊裏時那樣責怪,他心想,突然回憶起她在知道關於萊裏的事情後的反應。她當時把他當作惡魔,可是後來在知道關於吉尼瓦·鄧賽尼的事情時……或許只是因為威廉的母親去世了?

想到這點時,他身體裏好似有把利劍穿過。威廉的母親去世了:不只是他真正的母親——那位在他出生當天就去世的女人——而且還有那位他這輩子都稱為母親的女人。現在他的父親——或者說那個他稱為父親的男人——患病躺著,而且就在幾天前,那種疾病才在他眼前奪走了一個人的生命。詹米心想著,下意識地抽動了嘴巴。

不是,讓威廉在黑暗中獨自哭泣的不是恐懼,而是悲痛。同樣也在幼年喪母的詹米·弗雷澤本應該一開始就知道這點。

讓威廉堅持要留在弗雷澤嶺上的不是固執,甚至也不是忠誠,而是他對約翰·格雷的愛,他對約翰·格雷有可能去世的擔憂。讓威廉在夜裏哭泣的,也正是這種愛,正是那種對父親的擔憂。

詹米心中長出了不熟悉的妒忌的雜草,就像蕁麻一樣刺痛人心。他堅決地踩倒了這株雜草。知道自己的兒子與繼父的關系充滿愛意,對他而言其實很幸運。正是這點讓他踩倒了那株雜草。但是,在雜草被踩倒後,他的心上似乎留下了一小塊傷痕,他在呼吸時就能感受到。

壺中的水開始汩汩作響。他小心翼翼地把熱水倒進裝著草藥的杯子,一股芳香跟著水蒸氣飄起來。克萊爾說過,那是纈草和貓薄荷,還有在蜂蜜裏浸泡過並被磨細的西番蓮根。最後聞到的,是薰衣草那種帶有麝香味的芳香。

“你不能喝,裏面有薰衣草。”在把草藥給他時,克萊爾漫不經心地說過。

其實,在事先得到警告的情況下,薰衣草並不會讓他難受。只是偶爾會有些許薰衣草的香味來得猝不及防,讓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心。他對薰衣草的反應,克萊爾見過太多次,所以不得不提防。

“來。”詹米向前傾身,把杯子遞給威廉,心想他以後是否也會反感薰衣草香,或者會被薰衣草香勾起寬慰的回憶。詹米覺得,這或許取決於約翰·格雷的死活。

短暫的休息過後,威廉又恢復了表面上的鎮靜,但是他的面容上仍然有明顯的悲痛。詹米朝他微笑,掩蓋著自己的擔憂。他了解約翰和克萊爾,所以沒有威廉那麽害怕——但是那種恐懼仍然存在,就像紮進腳底的棘刺一樣無法擺脫。

“喝下去就沒有那麽難受了,”他說道,朝杯子點了點頭,“我妻子配的藥,她是個很優秀的醫生。”

“是嗎?”威廉顫抖著深吸了一口蒸汽,然後用舌頭好奇地舔了舔藥湯,“我見過她……做事情。對那個死去的印第安人。”話中的責備之意很明顯——克萊爾做過事情,而那個印第安人還是死了。

那件事情克萊爾和伊恩都沒有提及太多,詹米也沒能問克萊爾發生了什麽——她當時朝詹米揚起一邊眉毛,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在威廉面前提起這件事。威廉跟著克萊爾從谷倉回來時,臉色蒼白,焦慮不安。

“是嗎?”詹米好奇地問,“什麽樣的事情啊?”

他想,克萊爾到底做了什麽?肯定不是害死那個印第安人的事情;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一眼就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出來。她當時也沒有責怪自己,也沒有感覺到無助——他擁抱過她很多次,在她因為無法救活病人而哭泣時安慰她。而這次她卻很安靜,默不作聲——伊恩也是——但是沒有特別傷心。她看上去隱約有些迷茫。

“她在臉上塗了泥巴,還給他唱了歌,應該是天主教的歌,拉丁語的,和聖事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