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伊甸園中的絞刑(第6/11頁)

詹米努力苦笑起來:“我可不敢說那點信息能讓她放心,伊恩。她可認識我很久了。”

他嘆了口氣,把帽子扣到頭上,然後轉向我。“我特別需要喝杯酒,外鄉人,”他說,“我們去找那家酒館。”

柳樹酒館光線不好,如果人不多,酒館裏倒是很涼快。結果我們去的時候,酒館的長凳和桌邊擠滿了從絞刑場來的觀光客和從碼頭來的水手,酒館變得如汗蒸房一般。踏進酒館時,我吸了口氣,然後又很快地吐了出來。那感覺就像是透過許多浸泡過啤酒的臟衣服呼吸。

洛洛立即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它穿過酒館,咬著嘴唇,持續發出低沉的嚎叫,把人群分開。它顯然不是酒館裏的陌生顧客。在清理出角落裏的長凳後,它滿意地蜷縮到桌下,似乎準備睡上一覺。

沒了日曬,加上面前擺著一大杯微微冒泡的麥芽啤酒,詹米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沉著。

“我們有兩個選擇,”他說著,把汗濕的頭發從太陽穴上撥到後面,“我們在查爾斯頓多待些時間,這樣或許就能找到寶石買家,或許還可以給伊恩找到另外一艘船回蘇格蘭。或者,我們北上去開普菲爾,或許在那裏能給伊恩找艘從威爾明頓或新伯爾尼始發的船。”

“我選擇北上,”鄧肯毫不猶疑地說,“你們在開普菲爾有親戚嗎?我不想在陌生人中間待太久。你的親戚肯定不會欺騙或搶劫我們。這裏……”他擡起一邊肩膀,意有所指地指著我們周圍那些非蘇格蘭,因而也顯然不誠實的人。

詹米還沒來得及回答,伊恩就迅速說:“我們北上吧,舅舅!”他用衣袖抹掉沾在上嘴唇的些許泡沫,“路途上可能會遇到危險,你需要多的人手來提供保護,是吧?”

詹米把頭埋在杯子裏,但我坐得離他足夠近,能夠感受到有股不易覺察的顫動穿過他的身體。詹米其實很喜歡他的外甥,但事實是,伊恩是那種麻煩事不斷的人。通常不是他的錯,但他就是麻煩事不斷。

去年,伊恩被海盜綁架,為了救他,我們才通過迂回而且很危險的途徑來到美洲。最近雖然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但我知道,詹米急切地想要在事情發生之前,安排他這個十五歲的外甥回蘇格蘭,回到他母親身邊。

“嗯,當然了,伊恩。”詹米放下杯子說,並小心地避開我的注視,但我能看到他嘴角的抽動,“你會幫我不少忙,這我能確定,但是——”

“我們可能會遇到印第安人!”伊恩睜大雙眼說,原本被太陽曬成紅棕色的臉現在又因愉快的期待而泛著紅光,“或者野獸!斯特恩博士跟我說過,卡羅來納的荒野裏全是野獸——熊、野貓和兇猛的黑豹,還有種被印第安人稱為臭鼬的惡心小動物!”

我被啤酒嗆到了。

“你沒事吧,舅媽?”伊恩擔心地從桌子那邊俯身過來。

“沒事。”我喘息著,用手帕擦拭被打濕的臉。我擦幹灑到胸前的啤酒,謹慎地把連衣裙從皮膚上拉開,希望能夠透點空氣。

我瞥到詹米的臉,他臉上那種想笑又極力忍住的表情,現在被擔憂的輕微蹙眉取代了。

“臭鼬很危險。”我把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低聲說。詹米在家鄉蘇格蘭是個技藝超群的無畏獵手,可能會謹慎看待新世界的陌生動物群。

“哦。”詹米蹙著的眉頭放松了,但眉間仍有一條細細的皺紋,“或許很危險,但其他東西呢?我可不想在遇到一頭熊或一群野人時,手裏只有這個東西。”他摸了摸那把插在鞘中、掛在他腰帶上的大刀。

在從佐治亞北上的路上,缺少武器的事情讓詹米很擔心。伊恩說的關於印第安人和野獸的話,再次勾起了詹米的這種擔心。除了詹米的那把刀以外,菲格斯還有把小一些的刀,適合用來割繩子和劈小樹枝來生火。這就是我們全部的武器——奧利維爾夫婦沒有多余的槍和劍。

在從佐治亞到查爾斯頓的路上,與我們同行的有一群種植水稻和木藍的農場主。他們全副武裝,帶著刀、手槍和火槍,運送農產品去港口,然後這些產品再被船運到賓夕法尼亞和紐約。如果我們現在動身去開普菲爾,我們會沒有同伴,沒有武器,基本上沒法防備從茂密森林裏出來的任何東西。

同時,因為某些急迫的原因,我們又不得不北上,而缺少可用的資金就是原因之一。開普菲爾是蘇格蘭高地人在美洲殖民地的最大居住地,有好幾個鎮的居民是在卡洛登起義後的這二十年裏移居到那裏的。這些移民中有詹米的親戚,我知道他們會樂意給我們提供庇護,提供棲身之所、床鋪,以及讓我們在新世界立足的時間。

詹米又喝了杯酒,然後朝鄧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