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9 寶石的氣味

玫瑰廳距離金斯敦有十英裏遠,陡峭的紅色土路蜿蜒而上,通往藍山深處。道路很窄,雜草叢生,大部分的路只能單人騎馬通過。我跟著詹米,穿過黑乎乎的洞穴。洞穴位於將近一百英尺高的樹下,充滿了雪松香甜的氣息。巨大的蕨類植物生長在樹蔭下,蕨菜的個頭跟小提琴的琴頸差不多。

萬籟俱寂,除了灌木叢中的鳥鳴聲——甚至在我們經過時它們也陷入了沉默。有一次,詹米的馬突然停住,後退了幾步,噴著鼻息,然後我們一起等著一條細細的綠色小蛇蜿蜒爬過小路,進入灌木叢。我目送著它,但只能看到道路外不超過十英尺遠的地方,涼爽的綠色陰影籠罩著一切。我有點希望威洛比先生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在這樣一個地方,沒有人能找到他。

盡管島上的民兵在城裏仔細地搜索了一遍,但還是沒有找到威洛比先生。從安提瓜兵營調來的海軍步兵特遣隊預計將於明天抵達。同時,金斯敦家家戶戶都像銀行金庫一樣大門緊閉,屋主們武裝到了牙齒。

城裏的氣氛陷入了徹底的危險。跟海軍軍官的看法一致,民兵上校認為,如果找到了那個東方人,他可以幸運地活到被絞死。

“我希望他被撕成碎片。”謀殺發生的那一夜,雅各布斯上校護送我們走出總督府的時候說。“我敢說,得把他的睾丸扯下來,塞到他的臭嘴裏。”他補充說,對這一殘忍想法懷著明顯的滿意神情。

“我敢說。”詹米喃喃地用法語重復著,扶我上車。我知道威洛比先生的問題仍然困擾著他,他騎馬穿行在山裏的時候一直在安靜地思考。然而,我們什麽都做不到。如果威洛比是無辜的,我們無法救他;如果他是有罪的,我們也不能棄之不顧。我們希望他最好沒被發現。

同時,我們有五天的時間去尋找小伊恩。如果他真的在玫瑰廳,一切都會好辦的。如果他不在……

一道籬笆和一扇小門標志著種植園與周圍森林的界線劃分。在籬笆裏面,地面被清理出來,種上了甘蔗和咖啡。距離房子較遠的地方,在一片不相連的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又大又平、泥巴塗抹的建築,屋頂鋪著棕櫚葉。皮膚黝黑的人進進出出,焦糖淡淡的、甜膩的香味籠罩著那裏。

在煉糖廠——我猜這座建築是用來做這個的——豎著一架巨大的榨糖機。它是一個看起來很原始的東西,包括一對固定巨大主軸上交叉成X形的巨大木塊,裝在箱子形狀的榨糖機上面。有兩三個男子爬上了榨糖機,但它這會兒不是在工作狀態——負責拉它的牛正在不遠處溜達著吃草。

“他們怎麽把糖從這裏運下去?”想起我們來的時候走過的狹窄小路,我好奇地問道,“用騾子馱嗎?”我拍去沾在外套肩膀上的雪松針葉,讓自己看起來像樣一點。

“不,”詹米回答得心不在焉,“他們把糖運到下面河裏的駁船上。河就在那邊,順著小路你就能看到,在房子的另一邊。”他用下巴指點著方向,一只手拉著韁繩,另一只手拍打著外套下擺一路上沾染的灰塵,“準備好了嗎,外鄉人?”

“隨時都準備著。”

玫瑰廳是一座兩層的房子,形狀長長,比例優雅,屋頂上鋪著昂貴的石板,而不是大部分種植園主宅邸屋頂覆蓋的錫皮。沿著房子的一側修著長長的檐廊,長長的窗戶和法式大門向它敞開著。

門前長著非常多的黃色玫瑰花,它們爬上了棚架,從屋頂的邊緣處露了出來。玫瑰香氣濃郁得讓人呼吸困難,或者也許我的呼吸短促停滯只是興奮造成的。當我們在門口等待應答的時候,我掃視了四周,想在上面的煉糖廠附近搜尋白皮膚的身影。

“來啦,先生?”一個中年女奴隸打開了門,好奇地看著我們。她體形寬闊,穿著白色棉罩衫,裹著紅頭巾,皮膚顏色很深,是棚架上花心的濃金色。

“馬爾科姆先生和夫人前來拜訪艾伯納西夫人,煩請通報。”詹米彬彬有禮地說道。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吃驚,好像很少有訪客登門似的,但猶豫了片刻之後她點了點頭,退後幾步,把門打開。

“請您在客廳等候,請,先生。”她的重音很柔和,聽起來像“客頂”,“我去請示女主人,看她是否接見你。”

這是一個大房間,長長的,比例優雅,光線透過一面墻上巨大的平開窗戶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盡頭有一座龐大的壁爐,用石頭制成的壁爐架和用打磨過的石板砌成的爐膛幾乎占據了整面墻。你可以在裏面毫不困難地烤一頭牛,一柄巨大的烤肉叉表明,房子的主人有時候的確這麽做過。

奴隸指著一個柳條沙發邀請我們坐下。我坐了下來,四下張望,但詹米不停地在房間裏溜達著,透過窗戶盯著房子下方的甘蔗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