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6 應許之地(第2/5頁)

詹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盯著以實瑪利看了好一陣子,然後轉身讓菲格斯把獨臂奴隸帶過來。

特梅雷爾被帶到了甲板上,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好像一塊木頭,眼睛在陽光下眨也不眨。他也穿上了水手的衣服,但缺乏以實瑪利穿著時的那種放蕩的優雅。他看起來像一截樹樁,有人把洗完的衣物攤在上面晾幹。

“這個人想讓你跟他一起走,去那座島上,”詹米慢慢地、小心地用法語對特梅雷爾說道,“你願意去嗎?”

特梅雷爾眨了眨眼,短暫地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我猜是多年以來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麽——如果他有想要的東西的話。他的視線小心地從詹米掃到以實瑪利,又回到詹米身上,但什麽也沒說。

詹米又做了一次努力。“你不是非得跟這個人一起走,”他向奴隸保證道,“你可以跟我們一起,我們會照顧你的,沒有人會傷害你,但你也可以跟他一起去,如果你願意的話。”

那奴隸還在猶豫著,眼神左右閃爍,顯然是被這意外的選擇機會驚嚇和困擾到了。以實瑪利決定了這一選擇,他用一種奇怪的方言說了些什麽,其中充滿了清晰的元音和如鼓聲一樣重復不斷的音節。

特梅雷爾發出一聲喘息,跪了下來,並把他的額頭貼在以實瑪利的腳上。甲板上的每個人都盯著他,然後又看了看以實瑪利,後者帶著一種謹慎的蔑視站在那裏,雙手緊抱在胸前。

“他要跟我走。”他說。

所以,就這樣解決了。皮卡德用救生艇把這兩個黑人送到岸邊,然後把他們留在叢林邊緣的巖石上,給每個人提供了一小袋食物和一把刀。

“為什麽要去那裏?”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慢慢地爬上樹木繁茂的斜坡,我好奇地大聲問道,“附近沒有城鎮,也沒有種植園,不是嗎?”放眼望去,海岸上盡是連綿不斷的叢林。

“哦,那裏有種植園的,”勞倫斯向我解釋道,“在遠處的山上,就是他們種植咖啡和藍靛的地方——甘蔗種在海岸附近更好。”他眯起眼睛看向岸上,那裏的兩個黑影已經消失了。“不過,他們更有可能加入馬魯人。”他說。

“牙買加也有伊斯帕尼奧拉島那樣的馬魯人?”菲格斯感興趣地問道。

勞倫斯略帶嚴肅地笑了笑。“哪裏有奴隸,哪裏就有馬魯人,我的朋友,”他說,“總有人寧願像野獸一樣死去,而不是像俘虜那樣活著。”

詹米突然轉過頭來看了看勞倫斯,但什麽也沒有說。

傑拉德位於糖灣的種植園被稱為藍山莊園,大概是因為它後面一英裏之外那座低矮的內陸山峰,它籠罩在薄霧之中,長滿了松樹,遠遠望過去是藍色的。莊園本身坐落在海岸附近,一處海灣的淺灘上。實際上,房子一側的陽台上就懸掛在一個小潟湖的上面,建築修建在堅固的銀白色木樁上,木樁從水中露出,掛滿了像海綿一樣的海鞘和貽貝,還有被稱為美人魚頭發的漂亮的綠色海藻。

大家期待著我們的到來。“阿爾忒彌斯”號起程前一周,傑拉德已經讓一艘開離勒阿弗爾的船捎帶了一封信。由於我們在伊斯帕尼奧拉島的耽擱,信幾乎比我們早到了一個月,管事和他的妻子——一對胖胖的、愉快的蘇格蘭夫婦,姓麥基弗,見到我們後備感安心。

“我以為你們被冬季風暴纏住了。”肯尼斯·麥基弗搖著頭說了第四遍。他是個禿頭,長期暴露在熱帶的陽光下,粗糙的頭頂上布滿了雀斑。他的妻子是一個胖胖的、和藹又慈祥的人——當知道她比我小大約五歲時,我受到了沖擊。她安排我和瑪薩麗在晚餐前快速地洗了澡,刷凈衣服,並小憩了一會兒。同時,菲格斯和詹米跟麥基弗先生指揮著卸下了“阿爾忒彌斯”號的部分貨物,並安置了船員。

我很願意一起去,但我的胳膊已經痊愈,只需要用少量的繃帶紮著就行,這讓我不能再像往常那樣在海裏洗澡。在“阿爾忒彌斯”號上經過一周沒有洗澡的生活後,我很期待新鮮的水和幹凈的床單,幾乎是如饑似渴地熱切盼望著。

雖然我的腿沒有不適應陸地,但種植莊園破舊的木地板給我一種不安的錯覺,它們似乎在腳下起伏著,而我搖搖晃晃地跟隨麥基弗夫人走下走廊時,撞到了墻上。

在房子的一個小遊廊裏有一個真正的木制浴缸,已經裝滿了——說來叫人興奮——熱水,是兩個黑人婦女奴隸在院子裏用壺燒熱倒進去的。我本應該對這種剝削太過內疚,以致無心享受洗澡,但我沒有。我沉湎於愜意之中,用絲瓜海綿把皮膚上的鹽分和汙垢洗刷幹凈,又用洋甘菊、天竺葵油、油脂肥皂屑和一個雞蛋黃配制成的洗發香波揉搓了頭發,雞蛋是麥基弗夫人慷慨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