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歸故裏 Chapter 05 巫術的實際應用(第4/4頁)

我沒作聲,只是從桌上的水瓶裏倒出一杯水,喂到他的嘴邊。他擡起一條眉毛,但還是焦渴地喝完,倒頭躺了下去。閉著眼睛做了一會兒深呼吸,他又睜開眼睛直視著我。

“我這輩子發過兩次幾乎讓我送命的高燒,”他說,“我覺得這次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我不會去把你叫來,但我很高興你來了。”吞了口口水後,他又接著說道,“我……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我也想好好地與你道別。我不會要求你留到最後,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陪陪我——就一會兒?”

他的右手平攤著緊按在床墊上,支撐著自己保持平衡。我看得出他在強忍著不流露出任何祈求的嗓音或眼神,就好像那只是個簡單的要求,一個完全可以被拒絕的要求。

我挨著他在床上坐下,小心翼翼地不去震動到他。火光照亮了他一邊的臉頰,胡子楂兒閃爍著金紅色的光,其間偶爾看得見一星半點的銀白,而另一半臉則罩在黑暗的陰影之下。我們四目相對,他沒有眨眼。我希望他臉上透出的渴望在我臉上能不那麽明顯。

我伸手輕撫著他的側臉,感覺著他的胡子楂兒刺在手心癢癢的觸感。

“我會陪你一會兒,”我答道,“不過,這次你不會死。”

他眉毛一揚:“前一次發高燒是你救了我,我至今覺得你用的是巫術。第二次發高燒是詹妮救了我,她除了那倔脾氣什麽都沒有。現在你們倆都在,我想你們興許可以再救我一次,但我真的不確定我是否想再受一回那樣的罪了。我想我情願一死了之,如果一切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區別。”

“忘恩負義的家夥。”我說,“膽小鬼。”在氣憤與溫情之間猶疑不決著,我拍拍他的臉頰站起來,伸手摸索起長裙深處的口袋。為了防止旅行中的各種不測,有一件東西我始終帶在身邊。

我把那扁平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打開了盒蓋。“這一次我還是不會放你去死的,”我嚴肅地告訴他,“雖然我可能很想那麽做。”我小心地拿出一卷灰色絨布包放在桌上,包裏發出了輕微的叮當聲。打開絨布,裏面是一排閃亮的針筒,我又從盒子裏找出了一小瓶青黴素藥片。

“看在上帝的分上,這些是什麽玩意兒?”詹米好奇地瞧著那些針筒,“看著那麽尖。”

我沒有回答,只顧把青黴素藥片溶解於一瓶無菌水中。我選了一個玻璃管,配上一枚針頭,刺穿了橡皮瓶口。對著光線舉起瓶子,我慢慢地拉出推杆,看著濃濃的白色液體注滿玻璃管,檢查著氣泡,輕推推杆,直到一滴溶液冒出針尖,緩緩地順著針頭流淌下來。

“朝你好的那邊翻個身,”我轉向詹米說道,“把襯衣提起來。”

他非常疑慮地看著我手中的針頭,還是不太情願地照做了。我滿意地看了看他的注射區。

“你的屁股還是二十年前的樣子。”我對他的臀肌曲線表示贊許。

“你的也是,”他很禮貌地回答說,“但我可沒有逼著你把它露出來。你是不是突然好色心起,忍不住了?”

“這會兒倒沒有。”我平靜地回答著,在他的一小塊皮膚上用浸泡了白蘭地的棉布擦拭了一下。

“這可是上好的白蘭地,”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這酒我一般是從上面這一頭服用的。”

“這也是我手頭最好的酒精來源。現在別動,放松。”我熟練地一戳,慢慢地推進針筒的推杆。

“嗷!”詹米憤恨地揉了揉他的屁股。

“過一分鐘就不疼了,”我往杯子裏倒了大約一寸高的白蘭地,“現在你可以喝一點兒了——就一小點兒。”

他不聲不響地一飲而盡,看著我把大小針筒卷起收好,最後評論說:“我以為施巫術就是把大頭針紮在詛咒娃娃身上,而不是真人。”

“那可不是大頭針,是皮下注射器。”

“我不管你把它叫作什麽,反正感覺就像釘馬掌用的該死的鐵釘。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往我屁股裏戳針能醫好我的胳膊?”

我做了個深呼吸:“嗯,你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關於細菌的事兒嗎?”

他有點困惑。

“那些小得都看不見的野獸,”我解釋道,“它們會通過不幹凈的食物和水進入你的身體,也會通過傷口感染,一旦如此,它們就會讓你生病。”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的手臂:“我胳膊裏就有細菌,是嗎?”

“那是肯定的,”我用手指敲敲那扁平的盒子,“不過我剛剛注射到你體內的藥水能夠殺死細菌。接下來每四個小時我會給你打一針,一直到明天這會兒,到時候咱們再看你的情況。”

聽我說完,詹米瞪著我搖了搖頭。

“聽明白了嗎?”我問。

他慢悠悠地點了點頭:“哎,聽明白了。二十年前我真該讓他們燒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