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蘇厄德醫生的日記(第5/6頁)

“為什麽?”我問道。

“我有感應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忽然來到的,它在我的無意識裏孕育成熟。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對我施行催眠,這樣我就能把它講出來了。快點去,親愛的,時間不多了。”我走到門口,蘇厄德醫生正躺在墊子上,一看見我,便翻身起來。

“出了什麽問題嗎?”他警惕地問道。

“沒有。”我答道,“但是米娜想立刻見範海辛博士。”

“我去吧。”他一邊說,一邊匆匆走向教授的房間。

兩三分鐘後,範海辛就穿著晨衣來到我們的房間,莫裏斯先生和戈達明爵士在門口,問蘇厄德醫生事情。教授看到米娜臉上的笑容——那是明朗的笑容——焦急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他搓著手說:

“噢,親愛的米娜女士,這可真是一大變化啊。看!喬納森,我們從前的那個米娜女士今天終於回來了!”然後他轉向我,滿臉笑容地說:“我能為你做些什麽?這個時候找我,肯定是有事兒吧?”

“我想請您催眠我!”米娜說,“在天亮之前對我施行催眠,我覺得這樣我就能說出來了,而且是自由地說出來。快點,時間不多了!”他一言不發,讓她在床上坐下來。

他直視著她,開始在她面前比畫起來,兩手輪流從她的頭頂往下畫。米娜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了幾分鐘,這時我的心怦怦直跳,總覺得危機將近。她的眼睛慢慢合上了,不過仍然直挺挺地坐著,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脯顯出她仍然活著。教授又比畫了幾下,然後停下,我看見他額頭上滿是汗珠。米娜睜開了眼睛,但是她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她的眼神飄向遠方,聲音裏有我從沒聽過的哀傷夢幻。教授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做手勢要我帶大家進來。他們躡手躡腳走進來,關上門,站在床邊,看著事情進展。米娜好像沒有看見他們。範海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低聲說話,以免打斷了米娜的思緒:

“你現在在哪裏!”回答的聲音平平板板,毫無感情:

“我不知道。睡眠沒有自己的地界。”接下來的幾分鐘屋子裏一片靜默。米娜直直地坐著,教授死盯著她,其他人幾乎都不敢呼吸。房間裏越來越亮,範海辛的眼睛沒有離開米娜的臉,他打手勢要我拉下窗簾,並遮得嚴嚴實實。我照做了,天看來就要亮了。一道霞光射了進來,房間裏彌漫著薔薇色的光影。這時教授又說話了:

“你現在在哪裏?”回答的聲音聽起來如夢似幻,但是意義明顯,就好像她在翻譯什麽東西。我聽她念自己筆記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我不知道。這裏對我是完全陌生的!”

“你看見了什麽?”

“我什麽也看不見,這裏一片黑暗。”

“你聽見了什麽?”我在教授耐心的聲音裏聽到了一絲緊張。

“水流拍打的聲音。水汩汩流過,泛起著小浪花。我聽見水在外面流過。”

“這麽說你在船上?”我們面面相覷,想從別人那裏找到一點答案。我們害怕多想。答案很快就來了:

“噢,是的!”

“你還聽見了什麽?”

“在我頭頂上有人跑來跑去的聲音。有鏈條的嘩啦聲,還有起錨機的制動閘落入棘輪的丁當聲。”

“你在做什麽?”

“我一動不動——絲毫也不動,就像死了一樣!”聲音漸漸弱了,沉入沉睡時的深沉呼吸中,睜開的眼睛又合上了。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我們都沐浴在白天的日光中。範海辛將手放在米娜的肩上,輕輕地把她的頭放回枕頭上。她就像個沉睡的孩子一樣躺了一會兒,然後深深嘆息了一聲,醒過來了,驚奇地打量著圍著她的我們。“我說夢話了嗎?”她只說了這麽一句。她看起來好像不用我們說話,就明白情形了,雖然她還是很想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教授復述了她的話,於是她說:

“那麽現在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現在也許還不遲!”莫裏斯先生和戈達明爵士向門口走去,但是教授平靜地把他們叫了回來:

“別走,朋友。無論那艘船在哪裏,在她剛才說話的時候,肯定正在下錨停泊。在倫敦這個大港口,有很多船下錨停泊,你們要去找哪一艘?感謝上帝,我們又有了線索,不過還不知道這條線索能否帶領我們找到答案。我們因為人類的慣性思維而疏忽大意了,如果我們回顧一下就能發覺,假使當初我們沒漏掉任何線索,現在就能找到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天哪!我剛才講的有點繞口,是不是?我們現在知道了,為什麽面對喬納森的大刀帶來的危險,伯爵即使害怕了,還是要撿起那些錢。他是要逃跑。聽清楚了,逃跑!他發現只剩下一只土箱子,還有一群人像追趕狐狸的獵狗一樣追著他,他已經在倫敦待不下去了。他把他最後的箱子運上了船,要離開這個國家了。他是打算逃,可是別想逃得掉!我們要追到他。別想躲過我們的眼睛!就像阿瑟穿上他的紅色外套時說的話。我們的這頭老狐狸的確狡猾,他這麽狡猾,我們也要用巧計來追蹤他。我也是很狡猾的,我已經琢磨過他的心思了。現在我們應該安靜休息,因為他和我們之間還隔著水流,他可不願意渡河,而且就算他願意,他也渡不過去——除非輪船靠岸了,而輪船只能在漲潮或平潮的時候靠岸。看,太陽才剛升起來,到日落之前的一整天都是屬於我們的。我們可以洗個澡,穿好衣服,吃吃早餐,我們都需要吃早餐了,我們可以舒舒服服地吃飯,因為他已經不在我們這塊土地上了。”米娜懇切地看著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