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巴黎歌劇院

當晚羅莎並沒有在舞會上逗留太久。待到她打算離去的時候,她才發現費森失蹤了。她在哪裏都找不到他。這讓她立即回想起之前的那一次,布蘭黛斯伯爵夫人的沙龍上那個不告而別的“皮埃爾”。看樣子費森也沒比他好多少,不論是法國人,還是瑞典人,男人全都是一個樣。

羅莎咒罵了一句,悻悻地離開歌劇院。因為她沒有找到來時瑞典大使那輛無比豪華的私人馬車,只好隨手招呼了輛出租馬車,由兩匹沒了牙齒的老馬拉著,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返回了巴黎市區。

因為費森一直沒有消息,到第三天的時候,她甚至心煩意亂地差遣了一名旅館男仆去了趟瑞典大使館,向瑞典大使克羅伊茨先生詢問費森的下落。平心而論,她很不情願這樣做,但費森卻是她在巴黎認識的唯一一個人。他對她至關重要。為了那件至今線索全無的貴族莊園血案還有於特男爵的慘死,甚至還有一些微乎其微,但無法忽視的個人情感因素,她不想這麽快就失去一個順利進入巴黎社交界的契機。

但是那名旅館男仆告訴她,費森伯爵並沒有回大使館。包括克羅伊茨大使本人在內,沒有人一個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然後就在這一天傍晚,當羅莎終於忍不住開始替自己的這位“新朋友”擔心的時候,當事人突然出現了。

費森沒有差遣任何男仆,而是一身嶄新的軍官制服,佩著劍,披著一件羅莎平生所見過的最為華麗的貂皮大氅,親自來到了羅莎下榻的旅店裏。這很不尋常,但是女孩並未因此而有半分欣喜。她表情陰郁地看著面前精神煥發的年輕人——他本就英俊絕倫,如今一身華貴的新衣襯得整張臉都在發光。

“你不要告訴我,你失蹤整整三天就為了趕制這件鬥篷。”她嘲諷地說道。

“怎麽樣,漂亮吧?可花了我不少錢。”費森居然並未否認,他得意地轉了半個圈子。

“你專程來向我展示這件衣服?”羅莎瞪著他。

“喔,我是來向你道歉的。”費森眨眨眼,有點兒訕訕地開口。

“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羅莎冷冷地回答。

“真的抱歉嘛。”費森的語氣極度興奮,和他要表達的含義完全背道而馳。他滿面紅光地在桌子上甩出兩張巴黎歌劇院的門票,那副氣派的模樣就好像是在巴黎最大的賭場裏下注。

“今晚我請你去看歌劇。”他趾高氣揚地說。

“你竟然還敢邀請我?”羅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家夥三天前剛在凡爾賽放過她鴿子,現在難道打算再來一次?他的臉皮簡直比君士坦丁堡的城墻還厚!

“我就是來賠禮道歉的呀。”費森面色如常,完全沒有一絲悔過的意思,他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今晚是格魯克的新歌劇在巴黎首演,由蘇菲·阿諾德夫人主唱,我好不容易才搞到了一個包廂!你看過阿諾德夫人的演出嗎?”

羅莎搖了搖頭。

“她簡直就是全巴黎的繆斯女神!當年蓬皮杜夫人愛她愛得發狂,大贊她的唱腔,她因此而紅遍朝野。”費森露出一臉向往的樣子,但對方卻不以為意。

“這位格魯克先生……他是波西米亞人吧?”羅莎突然問道。

“是呀,怎麽?”

羅莎撇了撇嘴:“我以為巴黎人只對法蘭西和意大利的歌劇感興趣呢!”

“可不是,之前這部戲鬧得沸沸揚揚的,連在巴黎公演都成問題。現在嘛,那是多虧了……”費森賣了個關子,只說到這裏就住了口。他眨了眨眼睛,“好啦,快換衣服吧,我的馬車就等在外面,我們已經沒多少時間浪費啦!”

羅莎沒有機會反駁,她被對方推推搡搡地送入內室,然後砰的一聲撞上了門。費森自己則在外面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過不多久卻又站了起來,羅莎聽到他的腳步聲,咚咚地敲擊在地板上,來來回回,透著主人內心深處的不安和興奮。

就和舞蹈一樣,羅莎對歌劇也興趣泛泛。輕快幽默的民間喜劇或是充滿詠嘆調的歷史正劇,她自然多少看過一些,但她畢竟不像同齡的其他女孩子那樣,有著若幹打發時間的休閑活動和廣博的社交。她的所謂興趣愛好,往往還未興起就被外公埃德蒙強制熄滅。但是她畢竟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也很好奇,這位神通廣大的瑞典軍官去而復返,又是如此大費周章——看他身上那件充滿了暴發戶氣焰的新鬥篷,肯定不止是為了看一出歌劇而已——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盡管羅莎還在生對方的氣,但卻依言迅速換好了衣服,調整了頭發和妝容,然後極不情願地挽住了費森伯爵迫不及待伸出來的手臂。

其實她也等不及揭開謎底。

巴黎歌劇院坐落在巴黎市中心,和凡爾賽歌劇院同樣巍峨氣派、奢華耀目。就讓我們省去再一次重復介紹華麗的室內裝潢和布歇名畫的工夫,只說羅莎和費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