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樣子 What Freedom Looks Like(第2/5頁)

不得不承認,一次可能是偶然,兩次絕對有古怪。菲洛這輩子精通的莫過於殺人,剛才那箭絕對該把老傻瓜射個對穿,讓他血灑這片沙石荒地。然而他毫發無傷,面帶微笑,似乎在說:“你以為自己知道很多,錯了,你遠不如我。”

他媽的混蛋。

“你到底是誰?老賊!”

“他們叫我余威。”

“老賊!”她摔了弓,手臂順勢垂下,巧妙地將右手避過他視線,然後翻轉手腕,從袖裏滑出一把曲刃匕首。殺人有很多方法,一種不行就換一種。

菲洛從不言棄。

余威緩緩走來,赤腳踩在石上,手鐲微弱碰撞。菲洛覺得實在太怪了——如果他每邁一步都叮當作響,她如何沒發覺呢?

“你想幹嗎?”

“我想幫你。”他繼續向前,最終在一臂遠處停住,站在那微笑著看她。

迅如蛇,菲洛的匕首如毒蛇竄出,比毒蛇更致命——剛死去的幾個兵可以作證。匕首帶著她的全部力量和怒火,在空中劃出一條炫目的曲線。如果他還站在她預想中的位置,早已人頭落地。但他不在那兒,他站在左邊一跨遠處。

她發出一聲戰吼,團身撲去,陽光照耀的匕首尖刺向他心臟。她只刺中空氣。他又回到了之前站的地方——仿佛始終沒動過,依然掛著微笑。太怪了。她小心翼翼地繞圈,涼鞋在沙地留下淺淺腳印,左手於身前胡亂比畫,右手握緊匕首。她必須萬分小心——這人會魔法。

“你完全沒必要生氣。我想幫你。”

“去你媽的。”她吼回去。

“你需要幫助,非常需要。他們正趕來抓你,菲洛,士兵來了,很多士兵。”

“我能甩掉他們。”

“人數太多,你不可能全甩掉。”

她瞥瞥周圍的士兵屍體:“那我就送他們去喂禿鷹。”

“這次不行。這次不止是他們,他們有幫手。”說到“幫手”,他原本低沉的聲音壓得更低。

菲洛皺皺眉:“祭司?”

“是的,而且——”他眼睛突然睜大,“還有個食屍徒。”他輕聲說,“他們想抓活的。皇帝要殺雞儆猴,把你遊街示眾。”

她吐了口痰:“幹他媽的皇帝。”

“我聽說你幹過。”

她低吼一聲,再次舉起匕首。匕首卻不見了,代以一條嘶嘶作響的致命毒蛇,滿口利牙,吐著紅芯。“啊!”她扔下蛇,擡腳踩去,但腳下的蛇又變回匕首——刀刃被她自己踩成兩段。

“他們會抓住你。”老頭道,“他們會抓住你,在城市廣場上用錘子敲折你的腿,讓你永遠無法再逃。然後他們會剝光你的衣服,剃光你的毛,讓你赤身裸體倒坐在驢屁股上於沙弗法的大街小巷中遊行。那裏的人會排起長龍,用各種下流話盡情羞辱你。”

她對他怒目而視,但余威續道:“他們會把你關進宮殿前的籠子,活活餓死。你將受盡酷日煎熬,而古爾庫的善男信女們會嘲諷、唾棄你,隔著欄杆朝你澆大糞。幸運的話,有人會用小便為你解渴。等你終於死去,他們會任你腐爛,讓蒼蠅一點點蠶食,讓其他奴隸看到自由的樣子,從而相信還是逆來順受比較保險。”

這些話菲洛聽了無數遍。讓他們來啊,讓食屍徒一起來。她不會死在籠子裏,若有必要,她會自行了斷。她皺眉轉身,撿起鐵鍬,怒沖沖地繼續挖最後一個墓穴。很快就夠深了。

足夠那人渣在裏面腐爛。

她回身看見余威跪在將死的士兵身旁,用胸前水袋喂他水喝。

“媽的!”她緊握鐵鍬,幾步沖過去。

老頭見她靠近站了起來。“慈悲……”士兵嘶啞地說,向上伸出手。

“慈悲!”鐵鍬利刃深深插進士兵的頭骨。士兵微微抽搐一下,便不動了。菲洛轉身挑釁地看著老頭,對方回以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他眼裏有種感情,像是……憐憫?

“你想要什麽呢,菲洛·馬爾基尼。”

“啥?”

“你為何這麽做?”余威指指死去的兵,“你想要什麽?”

“復仇。”她咬牙切齒地說。

“向他們所有人?向整個古爾庫?向那裏的男女老少?”

“向他們所有人!”

老頭環顧四周的屍體:“那你今天一定很開心。”

她勉強擠出笑容:“沒錯。”可她一點也不開心,她記不起開心是什麽感覺,就連微笑也顯得奇怪、陌生,乃至扭曲。

“你想要的就是復仇?這是你每時每刻、每日每夜夢寐以求的目標?”

“沒錯。”

“就是不停地殺!殺!殺!直到殺光他們所有人?”

“對!”

“你不曾想過自己想要什麽嗎?”

她愣了一下:“什麽?”

“你自己。想要什麽?”

她狐疑地望著老頭,不知如何回答。余威悲憫地搖頭:“看來,菲洛·馬爾基尼,你仍是個奴隸,甚至比以前更甚。”他盤腿坐在巖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