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頭 Flatheads(第2/4頁)

“冷死了,”黑旋風頭也不擡,“我們去南方。”

狗子嘆氣。重聚不足片刻,爭吵就已開始。羅根不在,沒人鎮得住這幫狠角色,他們都是刺頭,現在更是肆無忌憚。但三樹如往常一樣不慌不忙,想了一會兒——他喜歡花時間思考,這是他的危險之處。“去南方,呃?”思慮良久後,三樹開口,“何時決定的?”

“什麽都沒定。”狗子說著又攤手。他意識到從現在起,得不斷重復這動作。

大巴朝黑旋風的後背瞪了一眼。“根本沒定。”他悶聲說,別人替他作決定讓他火大。

“沒有就好,”三樹的語調像青草一樣平緩,“我不記得我們投過票。”

可黑旋風從不思考,從不多想——這是他的危險之處。他跳將起來,甩開骨頭,就要與三樹幹架。“我……說了……去南方!”他眼睛鼓得像煮開的水泡。

三樹寸步不讓。被動防禦並非他風格,經過思考後,他前跨一步,幾乎與黑旋風鼻子貼鼻子。“你想自己說了算,當初就該打敗羅根,”他咆哮,“別跟我們一道認栽。”

黑旋風的臉色變得瀝青一般黑。他不喜歡被人戳痛處。“血九指入土了!”他怒吼,“狗子親眼所見,不是嗎?”

狗子不得不點頭。“是。”他低聲道。

“那就別再拿他來壓我!我們沒道理在群山以北耗下去,讓扁頭追著屁股!我說去南方!”

“九指可能是死了,”三樹直面黑旋風,“但你欠他的賬並未結清。我搞不懂他為啥留下你這廢柴,但既然他讓我當副手,”他敲著自己寬闊的胸膛,“現在就是我說了算!我說了算!”

狗子謹慎地後退一步。兩人隨時可能揮拳開打,他可不想被誤傷打破鼻子——這事不是一兩回了。福利插進來勸架。“好了夥計們,”他盡力用輕柔友善的語調說,“別這樣。”福利不會殺人,但在制止別人互相殘殺方面絕對是把好手。狗子希望他走運。“好了好了,何不——”

“閉上鳥嘴,奶奶的!”黑旋風咆哮道,一根臟手指粗野地戳在福利臉上。“你這沒骨氣的玩意兒講的屁話值幾個錢?”

“放開他!”大巴悶聲喝道,碩大的拳頭抵住黑旋風的下巴,“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狗子幾乎不敢看。三樹和黑旋風平素就不對眼,但雙方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霹靂頭不一樣,大個子一旦動怒,就很難平息——沒有十條壯漢外加許多繩索絕對辦不到。狗子試著去想羅根會怎麽做。如果羅根沒死,絕對有辦法制止。

“見鬼!”狗子突然從火堆邊跳起大喊。“周圍全是狗日的山卡!即便沖出去,還有貝斯奧德!麻煩太他媽多了,用不著先窩裏鬥!羅根不在,三樹是副手,我只聽他的!”他在空中劃拉手指,並未針對誰,說完後他等待著,拼命期待這番鬼話會起作用。

“對。”寡言嘀咕。

福利像啄木鳥一樣使勁點頭:“狗子說得對!我們需要一個領袖,也需要團結起來。三樹從前是副手,現在是頭兒。”

大家沉默了一會。黑旋風用冰冷、空洞、殺氣騰騰的眼神盯住三樹,好像貓在打量爪中老鼠。狗子咽了口口水。很多人,甚至可以說絕大多數人,不敢面對黑旋風的目光——他的外號正來源於他在北方的黑名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驟然卷過,留下一個個燒成焦黑的村莊。這既是傳言,又是事實。

狗子鼓起所有勇氣才沒低頭看腳。當黑旋風移開目光,逐一與他們對視時,他差點就放棄了。大多數人不敢面對黑旋風的目光,但這裏的人不在大多數人之列。在陽光照耀下的土地,恐怕再找不出比這群人更血腥的團隊。他們沒一個退縮,甚至想都沒想——最弱的福利自然除外,輪到他之前,他已低頭去看草叢。

眼見遭到所有人反對,黑旋風立刻眉開眼笑,好像爭執從未發生。“好哇,”他對三樹說,怒火似乎瞬間無影無蹤,“下面咋整,頭兒?”

三樹望向林間,抽抽鼻子,吮著牙齒,撫摸胡須。他認真想了想,把眾人逐個看了一遍,仔細衡量。

“我們去南方。”他最後說。

***

看見它們之前,他已嗅到氣味。這不稀奇,他一向如此,正因鼻子靈,他才有狗子的外號。不過說實話,誰都能聞到,它們太他媽臭了。

一共十二個,在下面空地坐著吃東西,伸出肮臟惡心的舌頭咕噥交談,露出滿嘴歪七扭八的大黃牙。它們穿著臭烘烘的毛皮和獸皮,外加一些生銹的盔甲零件。山卡。

“狗日的扁頭。”狗子暗自低語,身後傳來輕微噓聲,他轉頭看見寡言正從一株灌木後向外窺探。他伸出張開的手,示意停下,又用手敲敲頭,示意發現了山卡,然後他攥手成拳,加上兩根手指,表示有十二個,最後他向下指指其他幾個人的方向。寡言會意地點頭,消失在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