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白虎咆哮(第4/17頁)

毒鴉營山看著他們忙碌,同時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他覺得腳下的凝灰巖在震動。

它們發現了。

沙蟲會知道他們在頭頂上做些什麽嗎?

毒鴉很懷疑這一點,但他又總覺得這些沙蟲已非蟲類,在和它們交戰的過程中,他領教夠了它們的狡詐奸猾,他總覺得這些蟲子聰明到足以猜出他們的想法。

接著,毒鴉就聽到了巢穴內傳來的躁動。

他吼叫著指揮那些步兵:“後退,後退。”河絡弩兵們向後退卻,在暴風吼虎後面圍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

裂隙深處傳來的沙沙聲和咆哮聲越來越響亮,猛地裏仿佛有一股旋風,從石頭的咽喉裏向外噴吐而出,三四只巨沙蟲的身影出現在裂隙口。

也就在那一瞬間,圍成一圈的暴風吼虎朝著沙蟲巢穴內射出了熊熊的火箭。赤紅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地底深處,洞口的引火物爆發了一場大火,火中升起的沙蟲好像火焰的神靈,脫離了大地的引力,不斷地向著大裂隙上方豎起,直到不可思議的高度,才重新向下掉落。

它們那多刺的軀體燃著大火,鋒銳的尖牙在火中閃光。而從裂隙口中,還在不斷往外湧出新的沙蟲。

暴風吼虎和弩兵們四下散開,重整隊形,然後再次朝沙蟲射出密集的箭雨。那些沙蟲身上很快就插滿了密密麻麻的弩箭,就像刺猬一樣,它們在地上翻滾,散發出焦幹的氣息。它們已經無力抵抗了。

兇猛的暴風吼虎繼續合圍,一步步地壓近沙蟲的巢穴。

毒鴉營山剛要喝令士兵們繼續攻擊巢穴裏的沙蟲卵,猛地聽到從頭頂上,從復雜曲折的洞穴高處,傳來一陣渺茫的鼓聲。那鼓聲好像陣雨敲擊滾燙的山石,不似火山內部的轟鳴,卻似人手敲擊而出,帶著詭異的旋律和節奏。

從圓洞和那些巖壁裂隙裏噴射而出的霧氣似乎越來越多,騰空而起,彌漫了整座洞穴。

可是突然間周圍變得安靜了。這太奇怪了。

毒鴉營山發現那些垂死的沙蟲停止了翻滾,甚至遏制住自己的喘息,它們那相對身軀而言又小又蠢笨的一圈黑眼睛裏,似乎閃爍著期待之光。

毒鴉營山擡頭四顧,手中控制著的暴風吼虎感應到了他的恐懼,不自覺地一步步向後退去。他轉著頭尋找鼓聲的來源,但火山巖裏的裂隙千回百折,如同海綿孔洞般激蕩回聲,根本無法辨別方位。

無聲無息,毫無預兆,腳下堅實的大地突然拱起,就好像它是塊松軟的沙灘。這景色違反了河絡對地底的所有認識。

那道看似巨墻的巖壁就在他眼前粉碎,兩台暴風吼虎和一些弩兵被拋向高高的半空,然後飛落到洞穴各處。

毒鴉營山陷入一陣夢幻般的迷霧中,他只看見一圈黑色的眼睛,好像地獄的夢魘,在他眼前不斷升起。它們升到那麽高,如果真是沙蟲的眼睛,那麽那東西的身軀會大到可以吞下整個洞穴。他努力睜大雙眼,然而無論河絡的黑暗視力多麽驕人,也看不清承載那圈眼睛的身軀。這只沙蟲擁有黑色的身軀,掩藏在四周燃燒的火焰陰影中,忽大忽小,無法判斷。

只有眼睛。圍繞沙蟲巨口的一圈眼睛。

那一圈死亡的眼睛低下頭來,正對著毒鴉。它頭上的那些荊棘向外伸展,猛然望去,仿佛這只沙蟲的頭上頂著王冠。

毒鴉萬萬沒有想到地下還隱藏著這麽一只鐵冠沙蟲王。

根據他們豢養沙蟲的經驗,恐怕只有經歷上千年的時間,沙蟲才能長成這麽龐大的身軀。如果它真的有這麽長壽,那麽這只沙蟲就穿越了歷史和時間,甚至目睹過夜蛾部落的覆滅。

現在,這只古老歷史長河的孑遺,低垂下戴王冠的頭顱,朝它面前那些渺小的暴風吼虎看去——駕馭將風的河絡們在這傳說的惡魔面前,就像是被蟒蛇催眠的小鳥,全都僵直地呆立著。

恐懼好像鐵釘,將這些以紀律和能毫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著稱的河絡士兵牢牢地釘在地上。

只有一個聲音打破了僵局,那是雲胡不歸的咆哮。不要命的草原人壓低身子,從暴風吼虎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陣形後方某處發起沖鋒,筆直朝著沙蟲王沖了過去。

面對這不自量力的沖鋒,鐵冠沙蟲王只是輕輕地噴了口氣,雲胡不歸的那台暴風吼虎就在地上打著滾,一路撞翻那些石塔,發出可怕的斷折聲,墜落到大裂隙下面去了。

在某個極遙遠又極近的地方,渺然的鼓聲依舊。

沉重的操縱杆在毒鴉營山的手下抖動,從暴風吼虎上傳遞來的恐懼明顯變得強烈起來。毒鴉營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響動,他扭了扭頭,看見始終貼在自己身後的那台暴風吼虎開始掉頭逃跑。

那是鐵腿戎卡。

他的逃跑引發的恐懼立刻傳染給了所有河絡。暴風吼虎紛紛後退,然後掉轉頭開始逃跑,但讓他們潛入低平洞穴的隘口此刻卻顯得擁擠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