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3頁)

這會兒,阿泰爾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動手的理想位置。從這裏刺客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德·蒙特費拉特光禿的頭頂,還有他不斷對士兵們噴濺的唾沫星子。此時此刻,如果有任何一個人出於任何一種理由擡起頭,他都有可能發現上面的阿泰爾。可惜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放在德·蒙特費拉桌前的那塊空地。之前被拖過來的兩個士兵正跪在那兒,滿臉的恐懼與屈辱。

“若殺了你們兩個,就能給其他人以示警戒,”德·蒙特費拉特說,“那就這麽辦吧。”他看向犯罪的士兵,“你們被指控在工作期間嫖娼酗酒,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兩個已經喝多的人含糊地說著懇求與原諒。

德·蒙特費拉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瞪一眼揮手下令立即處死。

兩人的喉嚨被割斷,想必他們此生最後一刻看到的景象大概就是自己噴出的血染紅了地上的石板。德·蒙特費拉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發出咕咕的聲響,像要死的魚一樣扭動著身體。“瀆職是會傳染的,”他開口道,仿佛倍感哀傷,“我們必須將其斬草除根,防危杜患。這種方式可以阻止其擴散,明白了嗎?”

“明白了,大人。”眾人低聲回道。

“很好,很好,”他說,“現在帶上新的責任感回到你們各自的崗位上去吧。打起精神,集中精力——我們將會是戰無不勝的。松懈,下場就會和這些人一樣。記住這一點,解散!”

看到德·蒙特費拉特將這群人招呼走,阿泰爾心下不禁雀躍。畢竟他也正希望這群人能趕緊離開自己的視線。等人走後,德·蒙特費拉特開始審閱桌子上的文件。他一邊看一邊惱火地發出噓聲,顯然還沒有消氣。阿泰爾匍匐前進,他的膽子太大,竟靠近了屋檐。兩具屍體依舊躺在地上,他們身下的血還在向周圍蔓延。再遠一點的地方,大多數人不是聚集在門口把守,就是準備離開走向外面的幕墻。毫無疑問,他們都巴不得自己能離德·蒙特費拉特越遠越好。

不愉快的噓聲還在繼續,德·蒙特費拉特快速地整理著手上的文件,卻沒找到一個他想要的。

偏偏這時候又有一疊文件從桌子上掉下去,他更忍不住抱怨起來。德·蒙特費拉特正要叫人來幫忙,但他又改了主意,自己彎下腰去撿文件。就在這時,阿泰爾從上面縱身跳下,一把將袖劍刺入他的脖子。也許其中的某個瞬間,他聽到了袖劍彈出的聲音,但現在一切都晚了。

刺客跨坐到阿卡的攝政王身上,用手捂住他的嘴,以防院子裏其他人注意。他知道自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安息吧,你的陰謀到此為止了。”

“你對我的事了解多少?”德·蒙特費拉特嘶聲質問。

“我知道你打算謀殺理查德——為你兒子,康拉德,篡奪阿卡。”

“康拉德?他就是個廢物。他連自己的軍隊都管理不好,更別提國家了。至於理查德,他也沒好到哪去,一個盲從於虛無信仰的人罷了。阿卡絕不屬於他們任何一個。”

“那屬於誰?”

“這座城市只屬於她的人民。”

恍惚間,阿泰爾仿佛又陷入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竟敢說自己是在替百姓說話?”他說,“你搶奪他們的糧食,毫無憐憫地施與暴行,還強迫他們向你屈服。”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在進入新世界之前做好準備。”德·蒙特費拉特回道。他的語氣如此理所當然,仿佛這些事都是明擺著的,天地可鑒。“搶奪他們的糧食?不……我只是為了能在莊稼歉收時將這些東西重新合理地分配給他們。看看這裏,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根本沒有犯罪——除了你和你的同黨。至於征兵的事,我並不是在訓練他們上陣打仗,而是教會他們秩序與紀律的價值。你自己說,這裏面有哪一件是奸惡之事。”

“不管你覺得自己的目的有多高尚,但你的所作所為過於殘酷,絕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雖然心裏並不是那麽確定,但阿泰爾依然堅決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等著瞧,”很快,德·蒙特費拉特變得奄奄一息,“你根本沒有像你想的那樣解救這座城市,而是毀了它。最後,你將陷入深深的自責。你這個,自以為在做好事的人……”

可惜,他沒能把話說完。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說完,阿泰爾用羽毛蘸了血,然後重新爬上身後的墻壁,回到屋頂上。接著,他飛身躍過最外面的城墻,離開了,仿佛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