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賽德威先生

住在威得韋克斯奶奶小屋附近的老男孩們很快就都喜歡上了喬弗裏。他們十分敬重奧格奶奶和蒂凡尼,但對於喬弗裏則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有時他們也會拿他開開玩笑,畢竟他從事的是女人才做的工作,然而每當他騎上掃帚,“嗖”的一下飛向天際——有時候他甚至會讓山羊坐在自己身後——大家總是看得目瞪口呆。

無論他有多忙,他總是會抽時間跟大家閑聊幾句。只要他到訪,各個“男人棚”裏總會備上一杯啤酒,還有一塊為梅菲斯特準備的碎餅幹。老男孩們很喜歡這只山羊,盡管如此,他們對它還是心存畏懼。有一天有人給梅菲斯特喝了一杯啤酒,想看看它有什麽反應。令眾人目瞪口呆的是,梅菲斯特像芭蕾舞演員似的跳了一陣舞,然後猛地踢向一株小樹,把樹幹踢成了兩半。

“它簡直像個‘豆角士’。”臭吉姆說。

“我記得不是這個詞。”斯邁克·特蘭波說,“豆角不是用來吃的嗎?在……國外的什麽地方。”

“你是說兩個人打架,一個被打倒,另一個勝出?”麥克皮斯船長說,“那叫角鬥士。”

“就是這個!”臭吉姆說,“斯萊斯村的集市上有人表演這個。”

“斯萊斯有的是人做這些怪事。”斯邁克·特蘭波一邊發抖一邊說,“斯萊斯真是個怪地方【67】。”

他們坐著琢磨斯萊斯村。只要你仔細尋找,在斯萊斯村的集市上什麽都能找到。最有名的例子是一個男人曾經在那裏賣掉了自己的妻子。那場市集辦得可一點也不含糊,他最後推著一輛二手手推車回了家,覺得自己撿到了全世界最大的便宜。想到這裏,大家看看殘敗不堪的小樹,一致認為梅菲斯特真是一頭了不起的山羊,不過以後最好還是不要亂喂它了。

了不起的山羊泰然自若地把酒吧柵欄旁邊叢生的雜草嚼了個一幹二凈,仿佛什麽不同尋常的事也沒發生過,然後便邁著小碎步去找喬弗裏了。

這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喬弗裏來到了開心果賽德威的家。他腳趾上長了一個令他痛苦不堪的囊腫,蒂凡尼為他治療了幾個星期都不見效。她甚至考慮要打破自己慣常的做法,施魔法來對付它,好盡快跟它做個了斷。喬弗裏來拜訪賽德威先生的這一天,蒂凡尼在白堊地。他看到老人走出小屋的後門,正打算沿著小路一瘸一拐地走到那間舊谷倉去。倘若來的是蒂凡尼,賽德威先生準會回到小屋裏,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示意喬弗裏跟他一起沿著小路朝那座搖搖欲墜的谷倉去。喬弗裏望著老頭腳踩舊軍靴,忍著疼痛往前走,忽然發現有些不太對勁。

“唉,真見鬼!”喬弗裏把他左腳的靴子擡起來,從靴底拔出一顆被踩穿了的鉚釘。

“要是早知道問題出在這裏,我自己就能把這個鬼東西處理掉!”他愉快地看著喬弗裏說,“謝謝你,孩子。”

在所有人的記憶中,賽德威老先生一向獨居。他穿著幹凈利索,要是在城裏,甚至會被稱作“風度翩翩”。除了工作服以外,他的衣物總是一塵不染。但盡管他經常清洗工作服,上面還是殘留著顏料和油漬。他居住的小屋也一樣。客廳布置得井井有條,墻上掛著畫像,畫裏的人身穿舊式服裝——喬弗裏猜測他們應該是賽德威先生的父母,但他從來沒有談起過他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一絲不苟。喬弗裏很喜歡他,盡管賽德威先生很少與人深交,但他卻很喜歡喬弗裏。

賽德威先生在舊谷倉旁邊建造的棚屋也十分整潔。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鐵皮煙草盒和各式罐子,上面貼著字跡工整的標簽。他的工具掛在墻上,按照尺寸大小排好順序,並且既幹凈又鋒利。蒂凡尼在賽德威先生家從沒去過客廳以外的地方,但喬弗裏卻沒過多久就被迎進谷倉旁邊的棚屋,喝上一杯熱茶,吃上一塊餅幹。

喬弗裏去過的每一間屬於老男孩的棚屋都各有不同,它們不受女性的幹涉,可以盡情展示主人的個性。有些棚屋混亂不堪,到處散落著成堆的廢料和半成品,有的則整潔得多——比如麥克皮斯船長的棚屋,盡管裏面擺滿了顏料、畫筆和畫布,但仍然很有秩序。

不過要說整潔,誰也比不上賽德威先生。喬弗裏忽然發覺棚屋裏缺乏一些東西。其他的棚屋裏至少都有一件尚未完成的作品,要麽是做了一半的鳥食台,要麽是大卸八塊、安上了新車轅的獨輪車,但是賽德威先生的棚屋裏卻沒有這樣的東西。而且當喬弗裏問起他在忙什麽,他也避而不答。

“您在幹什麽,賽德威先生?”喬弗裏問,“您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我知道您是個精明人。”

賽德威先生清了清嗓子:“好吧……孩子,我最近在造一台機器。我對鳥食台、杯子架那些東西不太感興趣,但是機器……”他頓了頓,又仔細打量了喬弗裏一番,“如今人們麻煩不斷,我想它們或許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