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訓練(第2/12頁)

這一夜,他做了個夢。

一個身穿褐袍,腰系斜紋帶的人在路上走著。那人回頭說:“快點。我們沒多少時間了,你不能落在後面。”

他試圖加快腳步,卻發現雙腳重如鉛錠,手臂也被綁在體側。褐袍人停下輕快的腳步,“好吧。一件一件來。”

他想說話,但無法移動唇舌。褐袍人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你建造了關押自己的牢房。”

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裸足站在一條塵灰漫漫的路上;擡頭,褐袍人又邁出輕快的步伐。他想跟上,卻動不了。

他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他又被問起屬於哪裏,他的答案——屬於需要我的地方——又不能令發問者滿意。他操持起另一件毫無意義的工作,將釘子釘過一張厚羊毛絨,讓它們落在地上,再撿起來重新釘。

身後的門打開時,他正考慮著最後那個問題。他的導師示意他跟上。他們走過長長的通道,來到一個樓層,他們會在這裏享用簡單的早餐。

他們走進大廳,導師站到門旁。其他黑袍法師也正帶領白袍年輕人走進來。今天輪到他的導師站在這兒,看管這些穿白袍的男孩,他們和他一樣,只能安靜地進食。每天都會由不同的黑袍法師擔任這項工作。

年輕人一邊吃,一邊思索著早晨的最後一個問題。他揣摩每一個可能的答案,尋找可能存在的缺陷,一旦發現,就把那個答案丟在腦後。突然一個答案未經思索就闖進了腦海,這是一次直覺的躍動,似乎潛意識為他提供了一個解決問題的途徑。我建造了關押自己的牢房。過去也曾有幾次,當某些難題讓他止步不前時,發生過類似的情況,這讓他的修業進展很快。他考量著這個答案可能存在的紕漏,最後認定它正確無誤。他站起身。其他人偷偷注視著他,因為這違反了規矩。

他走到自己的導師面前。黑袍法師不露聲色地看著他走來,略略挑起的眉毛顯露出一絲好奇。

白袍的年輕人開門見山地說:“我不再屬於這裏。”

黑袍法師面無表情,只是伸手扶在他肩上,略一點頭。法師從袍服中取出一個小鈴,搖了一下。片刻之後,另一個黑袍法師走過來。他安靜地站在門旁,而導師示意年輕人跟他走。

他們像往常一樣默不作聲,一直走到一間屋子前。黑袍法師轉頭對年輕人說:“開門。”

年輕人伸手去推門,但心中電光一閃。他把手抽開,皺起眉頭,凝神聚意用意念將門打開。黑袍法師沖他笑了笑,“很好。”

他用輕松愉悅的語氣說。

他們走進房間,裏面掛滿了白色、灰色和黑色的袍服。黑袍法師說:“換一件灰袍。”

年輕人很快換好衣服,站在導師面前。黑袍法師看著灰袍的新主人,“你再也不必持守靜默。你想問的任何問題,只要有可能,都會得到解答。但仍有些事需要持守,直到你穿上黑衣為止。那時你會理解這一切。跟我來。”

身著灰袍的年輕人跟隨導師來到另一間屋子。一張矮桌旁擺放著坐席,桌上有一罐喬卡,這是種氣味辛辣、亦苦亦甜的飲品。黑衣人倒了兩杯,把其中一杯遞給年輕人,並示意他坐下。他們坐定後,年輕人問:“我是誰?”

黑袍法師聳聳肩,“這取決於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尋獲自己的真名。這個名字永遠不能說給別人,否則他們就會得到控制你的力量。以後你會被稱作米蘭伯。”

剛被命名的米蘭伯思慮片刻,“也好。你叫什麽?”

“我叫申莫納。”

“你是誰?”

“你的向導,你的師長。現在你會得到其他人的指教,但對你進行第一階段訓練是我的責任,這也是最長的階段。”

“我到這兒多久了?”

“將近四年。”

米蘭伯大吃一驚,他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很短的過去,至多幾個月,“我何時才能恢復記憶?”

申莫納笑笑,米蘭伯沒問它們能否恢復,這讓他很高興,“當你在訓練上取得進展時,你的頭腦會慢慢喚醒過去的記憶。起初很慢,往後會快得多。這樣做是有原因的。你必須抵禦往日羈絆的誘惑,無論家庭、民族,還是朋友和故鄉,都不能有所掛礙。對你來說,這至關重要。”

“為什麽?”

“當你的記憶恢復時,就會明白。”

申莫納臉上掛著微笑,只說了這麽多。他硬朗的面容和黝黑的雙眼都在向年輕人暗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了。

米拉伯又想了幾個問題,但覺得並不緊要,就把它們拋在腦後。最後他問:“如果我用手去開門會發生什麽?”

“你會死。”

申莫納語氣平淡,面無表情。

米蘭伯並不吃驚,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答案,“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