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天盲山(第4/43頁)

龍涯也不多言,只是伸手自懷中掏出昨夜收好的那個廢紙團:“周大人乃禮部之首,自然見多識廣,理應認得此物。”

“這是……交趾國的貢品金絲紙。”周世顯聲音微顫。

“沒錯,重要的是裏面的東西,”龍涯將紙團在掌心敲了敲,抖出一些紫色粉末來:“適才我已經去藥鋪問過,這裏面的確含有五石散的成分,但還有其他的玩意在裏面。尋常五石散散發之時,少不得會有不小的痛楚,令公子尚可與花魁胭脂風流快活,說明添加的成分可以讓服散之人不覺痛楚,愈加亢奮,只會是遠比五石散更為霸道的物事。”

“那究竟是什麽?!”禮部尚書痛失愛子,自然無法心平氣和。

龍涯搖頭到:“可能是曼陀羅,也可能是阿芙蓉,但是也有可能是遠比那兩樣毒性更猛烈的事物。至於從何地流入京師,輾轉到了令公子手上,那還得從這紙團和最近令公子接觸的人身上查起。”

“你的意思是交趾國的使臣?”禮部尚書追問道。

“那倒不見得,但是要說完全沒關系,估計也說不過去。”龍涯笑了笑:“交趾雖是藩屬小國,也不至於縱容使節作出那等勾當,再說了,每每有番邦納貢而來,侍衛隨從數量也不少,正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有人夾帶私貨,這一點也不奇怪。”

“你以為應當如何?”禮部尚書的忍耐力已然到了極限。

“其實向聖上進言,立案調查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也可以此為借口,讓交趾國一行人滯留京師方便調查……”龍涯的話還沒說完,已然被周世顯打斷。

“這樣做不是不可,而是萬一查不出什麽來,豈不影響兩國邦交?”周世顯搖頭道。

龍涯暗笑一聲,心想什麽影響邦交只是幌子,不外乎是自己兒子死的不光彩,怕捅將出去失了顏面。於是將手一灘:“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得委屈令公子了。”

周世顯咬牙道:“犬兒雖不肖,但也不可白死!今日請龍捕頭來,便是希望龍捕頭暗中查訪,揪出真兇,然後……”他臉上一片陰沉,伸手在喉嚨處做了一個“哢嚓”的手勢。

龍涯見狀嘆了口氣:“周大人也知道屬下是公門中人,並非拿錢賣命的刺客殺手,此事萬萬不可,不如大人另請高明,自會有人替大人打點得幹凈利落。”

周世顯聞言本大為震怒,而見龍涯神情剛毅堅決,自也不好先相強。於是口氣也緩和下來:“適才是老夫激怒之下失言,龍捕頭不必當真。而今禁藥害人,只怕不止小兒一個,若是能偵破此案,揪出真兇,就算是拼著顏面不保,老夫也會向聖上進言,讓五石散一案大白天下,從嚴杜絕此物流毒無窮。”

龍涯心想,倘若當真如此,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於是開口言道:“既然如此,大人所言屬下記下了,只是私下調查此案,衙門中的事豈不……”

周世顯見龍涯應承,不由暗自欣喜:“這點龍捕頭不必介懷,適才老夫已和貴部尚書大人打過招呼,衙門中事自有他人去做,龍捕頭只需盡心辦好小兒的案子便是。”

龍涯心想這老狐狸果然早已經部署好了,難怪適才一進來,尚書大人便借故避了開去,便是默許此事,而今這案子已然是騎虎難下,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所幸只應承查案之事,其余的也不用理會,說什麽向聖上進言,什麽大白天下,也不過是說唱逗樂而已,這官場中的隱晦關礙當真是諱莫如深。而後龍涯告辭出門,轉身進了知事堂,招來査小乙問過交趾國使臣下榻哪家驛館,以及相應的情況,便快步出門,奔西門而去。

那驛館就在西門外,門前汴河緊挨一個碩大的洗象池。雖說正月裏還是春寒料峭,但池邊還立有兩頭黝黑的巨象,幾個交趾人打扮的小廝正以谷草沾水擦洗大象,引得許多閑人圍觀。

龍涯擠過人群,朝驛館大門張望,只見院落中也有不少交趾人在打點行裝,有不少精漆木箱,想來是當今天子的惠賜。

不多時,一個婦人自內堂轉出,約莫三十左右年紀,相貌本也不錯,只是兩條眉毛如吊死鬼一般的成八字形下墜,一眼望去,只覺得滿腹心事,說不出的愁苦。那婦人腰間本也懸著交趾人一般的彩色腰帶,只是一出驛館便自己解了下來,一身打扮便和尋常宋人一般無二。一路奔城門而去。

龍涯心想這婦人倒也奇怪,既然可在驛館中自由出入,想必也是交趾國使臣隨行,為何一出門便把身份象征的彩帶取下,也不知這般鬼祟有何用意,於是便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