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第6/30頁)

“是的,是我的。”他決心奪回主動,“我倒想知道,你又在我的船上幹嗎呢?從家裏跑出來的,是不?你要是個男孩,我準會以為你是跑出來想給自己找條出路來著,嗯?”

“女孩子就不能給自己找條出路嗎?”

“我想她們應該找個有出路的男孩。”那人咧嘴一笑,露出無數克拉的金光。他伸出一只戴滿戒指的手,“過來吃點早飯。”

“其實我想先借用一下你的廁所。”艾斯卡說。那人的下巴掉下來。

“這是艘駁船,是不?”

“是的?”

“也就是說這兒只有河啦。”對方拍拍她的手。“別擔心,”他加上一句,“它早就習慣了。”

格蘭妮站在碼頭上,靴子嗒嗒地叩著腳下的木頭。一個小個子男人站在她跟前,此人履行著相當於奧乎蘭碼頭管理員的職責,現在有幸接收格蘭妮標志性瞪眼的全部力量,看上去整個人都快蔫了。她的表情或許沒有拇指夾那麽兇殘,但它似乎在暗示對方,拇指夾的可能性是絕對存在的。

“你是說,他們在黎明前離開了?”格蘭妮道。

“是——是的,”他說,“呃,我當時不知道不該讓他們走。”

“你看見船上有個小女孩嗎?”靴子嗒嗒兩聲。

“呃。沒有。對不起。”他眼睛一亮,“他們是祖恩人。”他說,“要是孩子跟他們一起,那就穩當了。人家說祖恩人總是可以信賴的,非常熱愛家庭生活。”

格蘭妮轉向希爾塔,發現對方就像只不知所措的蝴蝶,不停地撲騰。格蘭妮揚起眉毛。

“哦,沒錯。”希爾塔聲音直發顫,“祖恩人的名聲一向很好。”

“呣。”格蘭妮轉身朝鎮中心走去。碼頭管理員立馬渾身癱軟,就好像有人把衣架從他的襯衣底下拿走了。

希爾塔的住所在一家草藥店樓上,前頭擋著座制革廠,從窗戶望去,奧乎蘭的屋頂盡收眼底。她選這兒是因為這地方夠隱蔽,按照她的說法,“眼光獨到的顧客寧願在一種靜謐的氛圍下挑選特殊的商品,在這裏,謹慎是我永遠的座右銘。”

格蘭妮·維若蠟看了眼起居室,幾乎難以掩飾自己的輕蔑。滿屋子的纓纓穗穗,珠簾、星圖和黑貓。格蘭妮受不了貓,她抽了抽鼻子。

“是制革廠的味兒嗎?”她責備地說。

“熏香,”希爾塔在格蘭妮的嘲笑面前勇敢地振作起來,“顧客很欣賞。”她說,“你知道,這能賦予他們適宜的心境。”

“我以為,即使不借助這些小把戲,希爾塔,我們一樣能幹好一門非常可敬的營生。”格蘭妮坐下來,著手把帽針從身上取下來,這同樣是門可敬的營生,同時非常漫長、艱難。

“在城裏可不一樣,”希爾塔說,“做人總要與時俱進嘛。”

“我敢說我不知道幹嗎要這樣。水燒上了嗎?”格蘭妮伸手揭開蓋在希爾塔水晶球上的天鵝絨,下面是塊跟她腦袋一般大小的球形石英。

“永遠也摸不透這些矽做的玩意。”她說,“在我小時候,你只需要往一碗水裏加上滴墨汁就夠了。讓我們看看,嗯……”

她凝視著水晶球躍動的心臟,試圖用它幫助自己集中精神,找出艾斯卡的所在。即使占盡天時地利,水晶球也很難駕馭,而通常情況下,盯著它看意味著未來注定發生一件事——可怕的偏頭痛。格蘭妮從不信任水晶球,覺得它們帶著點巫師味兒;在她看來,這鬼東西恨不能把你的心像螺殼裏的螺螄肉一樣吸出來。

“該死的玩意兒老閃個不停。”她沖它呵幾口氣,用袖子擦了擦。希爾塔從她肩上往裏瞅。

“這可不是閃光,它代表著某些東西。”她緩緩說道。

“什麽?”

“還不好說。讓我試試,它已經習慣我了。”希爾塔把另一把椅子上的貓推開,身子前傾,凝視著玻璃深處。

“唔,隨你便,”格蘭妮道,“反正看了也白搭——”

“等等。有什麽東西。”

“從我這兒看只是亮閃閃的。”格蘭妮堅持說,“小銀光到處飄,跟那種飄雪花的玻璃玩具差不離。倒還真挺漂亮。”

“沒錯,但看看那些雪片後頭……”

格蘭妮看了看。

以下就是她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