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橡樹女孩(第3/5頁)

碧兒卻一直低著頭,她在心算從老貴族那裏得到的預付金夠不夠父親把家裏的欠債還掉,為了供她讀書父親借貸了,每月的利息是驚人的數字。

這時一只蒼白的手忽然出現在碧兒眼前。碧兒愣住了,這個動作就像是邀舞,可這裏不是舞場。

“碧兒·丹緹是吧?從今天起,我的生活起居交給你照顧了。”西澤爾那時候還沒有碧兒高,擡起頭才能直視她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居高臨下。

所有的女孩都帶著不甘和妒意看著碧兒,碧兒卻呆呆的像個木偶,直到那位少爺轉身離去,她都沒有拎起裙角行個漂亮的屈膝禮。這樣就被選中了麽?可為什麽要選她?有的是活潑漂亮的女孩期待著這位貴公子的青睞啊,她們甚至特地為他穿了低胸的裙子。

就這樣碧兒成了西澤爾的女侍長,這是個很草率又蠻橫的決定,西澤爾根本沒給碧兒拒絕的機會。

夕陽在馬車前方墜落,一路上西澤爾都沒說話。

碧兒靜靜地坐在一旁,連呼吸聲都很輕微。這是女侍的基本素質,當主人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好像完全不存在,即使近在咫尺你也不會注意到她。

馬車終於停下了,天已經黑透了,漆黑的建築矗立在道路的正前方。那座曾經輝煌的宅邸,如今卻千瘡百孔,矗立在雜草叢生的荒地裏,黑洞洞的窗口像是無數的眼睛,仿佛百眼的巨人趴伏在荒原上。

“這就是今日的坎特伯雷堡麽?”西澤爾問。

“是的,大人,這就是坎特伯雷堡。”碧兒輕聲說。

三年前的坎特伯雷堡可不是這樣,那時它是翡冷翠著名的豪宅之一。四周有花崗巖砌成的高墻把它和外界隔開,拜訪者首先得在那道黑鐵鑄成的大門前征詢衛士的許可,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拜訪者還得通過砂石鋪成的馬道,砂石鋪路有兩重用意,一是如果馬匹在行進中大便了,比較便於打掃,二是在砂石路面上任何馬都跑不快,免得有人強行騎馬沖入,不利於主人;不熟悉道路的人會沿著馬道一路往前,這樣反而是不對的,這麽走就從另一側的們出去了,真正的宅院位於馬道的側面,被古樹的濃蔭掩蓋。

房子不多,但也有六間臥室和三間傭人房,墻壁和地板都是大理石質地,繁多的立柱和欄杆讓出入者感覺像是走進了迷宮,但是對於熟悉它的人來說,那是座很舒服的住宅。

西澤爾和阿黛爾就住在這棟住宅裏,阿黛爾喜歡薔薇,所以碧兒讓花匠在落地玻璃窗外種滿了各色薔薇,它的薔薇品種如此豐富,春天來的時候很多人聚集在城堡外,遠遠地欣賞山坡上五顏六色的薔薇花田,他們叫它薔薇城堡。

三年前西澤爾被判有罪,從翡冷翠中驅逐出去,坎特伯雷堡就此空置。小偷開始光顧這裏,他們的目標是水晶吊燈、銅裝飾品和高級家具,接下來有人把花園裏的大理石雕塑都砸斷運走了,經過一個寒冷的冬季,薔薇花田徹底荒蕪,最後這裏成了流浪漢的聚集地。

碧兒支付了租車的費用給馬車夫,拎起沉重的行李箱,來到黑漆剝落的門前,摸出黃銅鑰匙開門。

令人驚訝的是外觀破敗的坎特伯雷堡,裏面卻清凈無塵,傷痕累累的地板擦得閃閃發光,咿呀作響的樓梯做了簡單的加固,白色的窗紗已經掛了起來,新進的家具上蒙著白布。

當然,跟當年是沒法比了,當年這裏面填塞著櫻桃木、胡桃木和胭脂木的家具,全是由匠人們手工雕刻,紅色的天鵝絨帷幕把不同的空間區隔開來,窗簾穗子都摻雜了金絲。

西澤爾踏入中央的圓形大廳,那裏本該擺著一台鋼琴,阿黛爾的琴彈的很差,但她喜歡彈琴,她小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用手指、腳趾乃至於用下巴擺弄琴鍵。鋼琴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一張破損的沙發椅,當初它是件很好的家具,體積巨大,王座般壯觀,可如今只剩下空蕩蕩的木框子。

“對不起,還有些沒來得及收拾。”碧兒說。

“現在的格局也挺好,視野開闊。”西澤爾淡淡地說。

碧兒心裏有些難受,這樣的格局挺好?多麽言不由衷的話啊。昔日高高在上冷酷森嚴的男孩,如今去那麽溫和可親,是馬斯頓磨掉了他的鋒芒,還是時間磨掉了他的鋒芒呢?

“碧兒,我有點餓了,幫我弄點吃的吧。”西澤爾說。

“我這就去準備!請您稍後!”碧兒匆匆忙忙地系上圍裙走向廚房。

晚餐是煙熏松雞配蘆薈,搭配蘑菇濃湯。廚藝不是碧兒的特長。貴族家中分工明確,女侍長是女侍長,廚師是廚師。原本坎特伯雷堡裏有三位廚師,可現在西澤爾身邊只剩下她了。

想想以前他們的生活,只需一道命令下去,最優質的龍蝦、腌火腿、松露和魚子醬就被送到坎特伯雷堡的廚房,廚師烹調食物的同時,女侍們開始布置餐桌,逐一地點燃蠟燭。西澤爾和阿黛爾並排坐在窗前的長椅上,看著夕陽墜落,阿黛爾的小馬在花園裏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