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審判

暴風雨之夜,西斯廷大教堂。

數百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封鎖了各個出入口,隊伍中還混雜著熾天鐵騎,騎士們半跪於地,背在背後的重型連射銃和巨劍都碰到地上,腰間的噴氣口不時吐出白色的蒸汽。

四匹黑色駿馬拖著全密封的囚車駛入後門,兩名孔武有力的軍人把身穿拘束衣的犯人從車上拎了下來,拖著他前往那間方形的小型經堂,一路上始終有四支火槍指著他的背心。

黑鐵巨門轟隆隆地開啟,經堂中的燭光如海潮般湧出。押送的軍人們都放輕了腳步,他們深知這間經堂中坐著一群什麽樣的人,那些人的名字並不重要,但他們擁有同一個尊貴的稱號——樞機卿。

今夜,樞機會的會議就在這間小經堂舉行。

作為教皇國的最高權力機關,樞機會並沒有固定的辦公地址,樞機卿們有若幹個開會的地方,輪換著舉行會議,以免會議廳遭武裝進攻時,教皇國的頂級權利者們被一網打盡。

這間不起眼的經堂就是樞機會專用的會議廳之一。通常這間教堂是對外開放的,但在樞機卿們駕臨之前,會有一位密使前來,把一塊黑色的香料塊投入西斯廷大教堂的壁爐中。

今晨西斯廷大教堂的煙囪裏就冒出了白色煙柱,走廊裏彌漫著沁人心脾的幽香。神父們知道樞機卿要來開會了,立刻關閉教堂的前後門,等待軍隊接管這個地方。入夜之後,黑色禮車一輛接一輛地駛入教堂,身披紅袍,臉上戴著純銀面具的老人們在侍從的攙扶下踏入經堂。

那些便是樞機卿,他們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因此要佩戴面具。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完整的樞機卿名單。

今夜的議題是審判,經堂正中間豎著一人高的鐵十字架,軍人們用鐵銬把犯人的雙手銬在了十字架上,令他跪倒在十字架下方,這才摘掉了他的臉罩。

如同黑色的的幕布被拉開,面罩除去後,那個紫瞳的男孩仰望高處,帶著淡淡的微笑……那麽淡的微笑,卻帶著刻骨的嘲諷,燭火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卻讓人誤以為有灼熱的火風從那對瞳孔中噴湧出來。

高處的讀經台後閃爍著銀色的面具,那是尊貴無比的樞機卿們,這男孩竟敢嘲諷那些掌握世界命運的人,這簡直等同於嘲笑世界本身。

端坐在壁畫下方的教皇揮揮手,軍人們立刻撤出了經堂,黑鐵巨門完全封閉,經堂中一片寂靜。

經堂四面都是讀經台,一層高過一層,西澤爾位於經堂的最底層,就像被束縛在一口幽深的井裏。讀經台上擺滿了白銀燭台,因為沒有風的緣故,燭火筆直地上升,照亮了那些銀色的面孔。

“三年不見,西澤爾你的模樣變了很多,”居中的老人淡淡地說,“但我還記得你那雙標志性的眼睛。”

“三年不見,西塞羅大人可是完全沒變樣子,隔著面具我也能輕易地認出您。”西澤爾扯動嘴角笑了笑。

樞機卿中的領袖之一,西塞羅大主教,西澤爾直接喊破了他的名字。這對西塞羅而言倒不算什麽,他的身份對於“內部人”來說還是公開的。

“還是沒改掉那個桀驁不馴的毛病麽?”西塞羅大主教不動聲色,“西澤爾,我們都知道你很優秀,但你首先得學會尊重神,尊重規則,尊重長者,尊重那些你不能逾越的東西。”

“簡單地說我必須尊重你們這些樞機卿,你們代表了神,制定了規則,你們是長者,是我不能逾越的東西。”

“這麽說也不算錯。”西塞羅大主教說,“在接下來的審判中,我希望你配合,那樣的話我們都會省去很多麻煩。”

“我會配合,因為我清楚不配合的下場。”西澤爾努力地擡起頭,拘束衣上的皮帶扣的很緊,他跪在地上根本無法起身,擡頭也很困難,軍人們故意令他擺出這副俯首認罪的樣子,“但我想知道,我的新罪行是什麽呢?”

“三年前,也是在這件小經堂,也是我擔任審判長,定了你的罪,把你逐出翡冷翠。從那一天開始你再也不是十字禁衛軍的一員,是個連姓氏都不能提及的普通人,你不得泄露任何軍事秘密,也不能利用你所學的知識對抗這個國家,否則的話我們有權把判決改為死刑。”西塞羅大主教微微搖頭,“而在馬斯頓王力機械學院的教堂裏,你卻穿上了我們最究極的機動甲胄,熾天使甲胄,把負責清場的軍團全部毀滅,其中還包括了三具價值高昂的普羅米修斯機動傀儡。你豈止是在對抗這個國家,你這簡直是在重創這個國家。”

“那你們覺得我該怎麽辦?根據樞機會下達的命令,那天晚上在教堂裏的人都得死,我也在那間教堂裏。如果我不把沖進教堂的每個武裝者殺死,那麽死的人就是我。”西澤爾冷冷地說,“如果區別只是死在那間教堂裏和死在翡冷翠的刑場上,那麽我為什麽不反抗呢?”